新科中科院院士被指学术造假 被誉为杂交水稻之母

　　近日，一则消息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

　　2007年12月27日，中国科学院在北京公布了增选院士的结果，福建省农科院研究员、著名杂交水稻育种专家谢华安榜上有名。

　　同一天，福建省农科院的两位退休研究员给著名打假网站“新语丝”发去邮件称，谢华安有论文是抄袭他作而成。

　　作为我国著名的杂交水稻育种专家，谢华安培育出的 “汕优63”是我国杂交水稻播种面积最广的品种，带来了巨大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

　　两位退休研究员所言是否属实？消息传开后，谢华安的学术道德和学术能力正面临着空前的质疑。

　　【论文被指抄袭】

　　核心数据与参考文献中的几篇论文惊人一致

　　“不只是那篇论文，这本书都有问题，根本就是别人代写的！”1月6日下午，福州某小区内，向“新语丝”寄发举报材料的两名研究员之一邱实拿出一本绿色封面的书给记者看，这本书的书名为《汕优63选育的理论与实践》，作者署名谢华安，2005年1月出版。

　　此前，谢华安5次被提名工程院院士时，邱实就曾写信给相关部门提出质疑：谢华安培育“汕优63”，育种思路是按袁隆平的“三系（不育系、保持系、恢复系）配套”理论进行的，在学术上没有任何创新，他不够资格当院士。

　　2007年，又是中国工程院院士增选年，邱实估计谢华安还会被提名，早早就开始搜集新证据。很快，他将目光锁定在谢华安的论文《中国种植面积最大的水稻良种——汕优63Ⅲ.光合特性与光能利用率》（以下简称“谢文”）和著作《汕优63选育的理论与实践》上。“一个朋友看到‘谢文’后觉得很奇怪，谢华安没做过光合研究，怎么会有相关的数据？”邱实找来那篇论文一看，发现谢文没有一个引注，只在文后罗列了16篇参考文献。他到福建省农科院图书馆借来几篇参考文献与论文对照后发现，谢文中6个表格中的数据与参考文献中3篇论文的数据惊人的一致，这6个表格正是谢文的核心！

　　邱实说，参考文献中的3篇论文是江苏省农科院的同一个研究团队所写，均于1989年发表在《江苏农业科学》上。

　　水稻研究领域的最权威刊物《中国水稻科学》的编辑人员表示，如果论文的核心数据不一一注明出处，确实属于抄袭。

　　邱实后来还获悉，谢的论文早在10年前就已发表，福建省农科院则是在两三年前才购买了可以测量光合数据的仪器。

　　【涉嫌侵占他人成果】

　　集体完成的书只署了他一个人的名字

　　福建省农科院的研究人员周易认为，《汕优63选育的理论与实践》一书是谢华安侵占他人劳动成果的明证。

　　周易说，2004年八九月份，时任福建省农科院水稻研究所所长的王乌齐开始找人编写该书的章节提纲，随后组织了十来名中青年科技人员，让他们按章节查找文献，搜集资料，着手编写。2005年1月，该书正式出版，编著者的署名却只有谢华安一人，真正的撰稿人在前言中被归入“帮助完成资料收集、打印和文稿校对工作”的人员之列。“谢华安仅仅参加了书稿的讨论会。”周易说，“全书共70多万字，短短几个月时间，他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写成。”

　　记者翻阅了厚厚的《汕优63选育的理论与实践》，看到该书的主体由12个章节组成，每章的开头都有一段英文摘要，末尾也列有一串英文参考文献。“谢华安看不懂英文著作，更写不出英文摘要。”周易甚至断言，“谢华安根本就不会写论文，他作为第一作者发表的论文大多是别人代他操刀的，我的一个朋友就替他写过。”“以谢华安的地位，即使他一个字不写，大家也不会反对让他做第一署名人，但他独占成果就太过分了！”周易的意见很大。

　　据一名早年曾和谢华安一起参加过许多专业会议和项目攻关会的知情人称，早在1996年，谢华安被任命为福建省农科院院长时，院里的不少人就很不服气地表示，谢华安只是农校中专毕业，当时仅发表过两三篇论文，不具备院长应有的理论水平。

　　这些人不知道，谢华安在福建农学院接受过函授，但他的这个学历很少被人提起。

　　【当事人贡献巨大】

　　被誉为“杂交水稻之母”，先后4次被提名工程院院士

　　谢华安1941年出生于闽西地区，1972年冬从五七干校调入福建三明农科所工作。当时，杂交水稻协作攻关组从全国十几个省市自治区抽调农业科技工作者，谢华安幸运地作为福建省协作组成员被派往海南，开始了育种生涯。

　　根据袁隆平的杂交水稻“三系配套”理论，1980年冬，谢华安培育出了恢复系“明恢63”。1981年，他用“明恢63”和不育系“珍汕97A”杂交，培育出了“汕优63”。

　　此前培育的杂交稻一旦遇稻瘟病，往往颗粒无收，“汕优63”却可以抵抗严重的稻瘟

　　病，解决了第一代杂交稻不抗稻瘟病的致命缺陷。产品质量好，适应力强，大面积亩产第一个突破600公斤……集诸多优点于一身，“汕优63”很快成为杂交稻中的明星。

　　1985年，“汕优63”被评为全国优质籼稻；1986年，“汕优63”成为全国杂交水稻播种面积最多的种子，并在此后16年稳居首位，一口气创下了杂交水稻推广速度、年种植面积、累计种植面积、增产稻谷总量4个“全国之最”；1988年，“汕优63”获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

　　因为“汕优63”，谢华安的职称评定一路顺畅，职务飞速晋升，从三明农科所所长直接升任福建省农科院院长，由副处级一跃成为正厅级。随后，他当选了八届全国人大代表，九届、十届全国政协委员，并被授予全国优秀科技工作者等诸多称号，成为首批享受政府特殊津贴的专家……在以谢华安的人生经历为主线的报告文学《神农》一书中，谢华安被称为“杂交水稻之母”、“杂交水稻的救星”。

　　1995年，袁隆平当选中国工程院院士，谢华安首次被提名，结果名落孙山。之后几年里，谢华安又先后被提名4次，同样未能如愿。

　　周易说，他不明白，谢华安“得到的东西已足够多，明明理论水平不够，为什么还要争当院士”？

　　对此，中科院和中国工程院资深院士师昌绪早就作了解答：“当院士不用退休，社会地位又高，等于有了一个聚宝盆！”

　　【争议声中“上位”】

　　竞选工程院院士不成，反而高票当选中科院院士

　　2007年年中，谢华安再次被提名院士，这次是中科院院士，而非中国工程院院士。“工程院院士是工程技术方面的最高学术称号，中科院院士则是科学技术方面的最高学术称号，对当选者的理论水平要求理应更高。”邱实以为，谢华安不可能成功闯关中科院。

　　2007年7月6日，邱实将他质疑谢华安当选院士资格的材料寄给了中科院院士工作局。周易也把《汕优63选育的理论与实践》的编审过程整理成文，附上全书的实际作者名单，加盖个人印章后交给邱实一并寄出。

　　两院院士的选举基本实行学风道德一票否决制。“只要把这些材料给负责评审的院士看，谢华安肯定不会被通过。”邱实坚信，他提供的材料足以证明谢华安的学风道德不好，学术水平不高。

　　与邱实相比，向“新语丝”寄发举报材料的另一位研究员温祷对谢华安的举报次数更多。

　　2007年10月10日，中科院生命科学和医学学部办公室主任王澍和其他3名院士来到福州，分别约见了邱、温二人。

　　不料，2007年12月27日，中科院院士增选结果公布，谢华安赫然榜上有名。“铁证如山，谢华安还是当选了。难道我的举报材料没被如实介绍，投票的院士们不知情？还是我的举报不实？抑或是那些问题本来就微不足道？”邱实实在不明白。“在增选院士的过程中，我们确实接到过举报谢华安的材料，也派人调查过。”中科院院士工作局局长马扬说，他们严格按照程序行事，调查结果确实曾在院士增选大会上公布过、讨论过，但谢华安最终还是获得了超过2/3的票数，当选了中科院院士。不过，马扬没有透露调查结果的具体内容。

　　对此，著名学术打假人士方舟子也感到很奇怪：“很多人是参选中科院院士没选上，转而去竞争工程院院士，像谢华安这种几次提名都未当选工程院院士去参选中科院院士却能成功，似乎还没有先例。”“毫不夸张地说，只要是中国人，都吃过汕优63，谢华安的贡献非常大，完全有资格当院士。”王乌齐很清楚是谁在举报。“极少数几个人提出一些不当要求被谢华安拒绝了，所以才到处告状。那篇论文只是注释不规范而已”。至于《汕优63选育的理论与实践》一书，他认为“请人搜集整理资料很正常”。

　　对于被质疑一事，谢华安很低调。正在北京开会的他告诉记者，组织上很重视他被举报这件事，对他和举报者都进行了调查核实，他相信组织。

　　【学术造假不能容忍】

　　我国对于科学家造假的监管惩治应该严格化

　　中国自1994年开始实行“院士制”，10多年来，两院1400多名院士中只有两人被除名：中国科大原副校长方励之和华东理工大学原校长陈敏恒，且两者的主要问题都不是学术问题。

　　院士被指剽窃他人学术成果，谢华安并非第一人，这些指责最终大多不了了之。“我的疑问不是谢华安能不能当选院士，而是增选院士的标准到底是什么？学风道德一票否决制到底是口号还是原则？”邱实说，他知道自己没资格当院士，但他绝不能容忍院士造假。“否则，我国的科研人员在国际上还有什么信誉可言”？“对于实际贡献大而理论水平达不到某种标准的人，可以用其他办法给予奖励，比如发奖金、评劳模等，不能随便降低某一职称的最低标准。”复旦大学教授葛剑雄说，院士是我国学术界的最高荣誉，让一个有抄袭行为的人一辈子当不了院士不算过分。“在发达国家，科学家一旦有诸如剽袭论文、学术造假的行为被揭发，终身都会受到影响。”南京师范大学教授王国祥也认为，我国还没有完善的对学者学风进行约束的法律法规，监管和惩治力度都不严。

　　【院士被疑已被神化】

　　这只是一个称号，不应该被推得过于崇高

　　近年来，“院士制”屡遭批评。据悉，社会各界的部分意见已被纳入两院院士增选工作细则。

　　早在2004年，在中国科学院第12次院士大会上，科学院学部第二届科学道德建设委员会主任、北大校长许智宏就表示，要严格院士遴选评审制度，坚持学术标准，抵制行政干预，切实严把增选质量关。

　　2005年，第二轮院士评审增加候选人自我介绍、回答问题的程序。

　　2007年，两院院士提高了当选投票率。中科院规定，参加投票选举的院士人数应超过本学部院士人数的1/2，候选人获得赞同票应不少于投票人数的2/3。中国工程院规定，参加投票的院士人数达到或超过本学部应投票院士人数的2/3，候选人获得赞成票应超过投票院士2/3。“院士制”的每一次改进都引人关注，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在我国，院士被看得太重了，甚至被神化了，这也正是“院士制”屡受抨击的把柄。“我国把院士搞得如此崇高，这本身就是一种异常。”北大生命科学学院院长饶毅说，在绝大多数其他国家，院士的地位都不如在中国崇高。“我在美国的几个名牌大学待过，没听说这些院校互相比较院士的数量，很多美国的研究生连本系的某教授是院士都不知道。我国却把选院士搞得大张旗鼓，煞有介事，这是不是会让人觉得有讽刺意义”？《南方都市报》供稿

　　2004年9月14日，福建省委、省政府在福州召开福建省科学技术奖励大会，向改革开放以来为福建省经济科技事业做出突出贡献的23位“福建省杰出科技人员”授奖，每人奖励一部东南菱帅豪华型轿车。谢华安因在粮食育种领域贡献卓著，还获得了奖金额高达50万元的福建省首次科学技术重大贡献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