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专访姚明：我把自己的天分最大化了

    2007 年，姚明因为摔毛巾事件让人见识了他的脾气；在NBA 五年，姚明在越来越充分展示自己实力的同时，表现也更美国化了。2008 年，姚明的个人关键词不是NBA，而是奥运会。在接受《外滩画报》采访时，姚明说，“我认为我是有一些天分，但是我通过自己的努力训练，把这些天分最大化了”。

　　文/ 曾进

　　2 月6 日，姚明度过在休斯敦第6 个除夕。

　　姚明父亲姚志源告诉记者，在国外过春节也没有多少氛围，在休斯敦家里唯一的惯例就是初一早上起来看春节联欢晚会。过去5 年中，姚志源有时会买红灯笼，挂在家门口。一盏盏红灯笼，成为春节姚家最喜气的一抹红。

　　“我怀念童年时的春节。”姚明接受采访时说。他喜欢国内过春节那种鞭炮齐鸣、震耳欲聋的热闹景象。

　　今年春节，火箭队主场休斯敦丰田体育运动中心不会像姚明到来的第一年，满大厅都挂着春联。姚明来美国的第一个春节，火箭队队友一人封上一份2 美元红包送给他。2008 年，姚明不会再得到火箭队客人般的礼遇。经过在美国的六个赛季，姚明从火箭队的菜鸟正在变成老大。

　　2008 年，姚明的个人关键词不是NBA，而是奥运会。他将迎来个人生涯的第二次奥运会。姚明在中国男篮的队友刘炜向《外滩画报》透露，姚明大概6 月回国训练。

　　2004 年雅典奥运会，姚明是中国奥运会体育代表团的旗手。姚明说，他希望今年再次成为奥运会旗手。

　　“毛巾门”：姚明告别“好好先生”形象

　　2007 年12 月11 日，在费城瓦乔维亚中心，火箭队客场挑战 76 人队。 整个比赛节奏都被76 人掌握着，而这支队伍曾是东部球队最弱的队伍，上一赛季落后火箭20 多分。最终，火箭队以88 比 100败北。

　　赛后， 姚明愤怒不已， 向自己的队伍开炮。《休斯敦纪事报》(HoustonChronicle)NBA 记者Jonathan Feigen 记录下姚明很多狠话：

　　“真奇怪，火箭队变得如此快，我过去从来没有意识到这点。我感觉他们把我当作其他球队的人，我进入一支从来没呆过的队里。”

　　去年年底，火箭队处于低潮状态中，比赛节节失利，姚明和麦迪失和的传闻沸沸扬扬。在NBA 呆了5 个赛季后，姚明的火气越来越大。

　　12 月2 日，对阵国王队时，姚明在几次犯规后，被裁判罚下场。在走进火箭队更衣室前，姚明将自己的毛巾摔在了地上。这是姚明在NBA 第一次公然在赛场上大骂“Fuck”，第一次被逐出场地。姚明表现得像一名丑陋的美国人，大吵大闹，眉头紧皱，双肩高耸，一脸无辜的表情。这一摔，成为姚明NBA 生涯的一个小转折点。从进入NBA 以来，姚明过去的谦谦巨人形象开始在赛场上破碎了。“毛巾门”事件后，网易新闻网迅速做了“姚明真爷们儿”的专题。专题前言写道：“姚明‘好好先生’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进入NBA，他的谦逊甚至已经开始遭到指责——不够强硬，不像领袖，他的职业生涯的技术犯规可谓罕见，此次爆发，被直接驱逐出场，还是头一次。”中外媒体发现了巨人的“巨变”时，父亲姚志源和好友刘炜都还蒙在鼓里，两人都没看到电视直播。

　　生性平和的姚志源对记者说，“别人说他脾气变了，我没有看出来，我觉得他发点脾气，包括上次雅典奥运会，是为了集体好，为了把球打好。”

　　刘炜接受采访时，对姚明的表现是肯定：“这是好事啊，代表姚明提高了。他要在NBA 生存下去必须如此。美国需要他这样，NBA 需要有激情，有个性。做好好先生，人家不会夸你。你需要有激情，有霸占欲，你要狠!”

　　此时的姚明，已非处子秀上的姚明了。2002 年10 月31 日，姚明是不则不扣的菜鸟。当晚，火箭对阵步行者，姚明一分未得。他替补上场，总共打了11 分钟，1 投未中，2 个防守篮板，3 次犯规，2 次失误。同场比赛，弗朗西斯创下职业生涯创纪录的39 分。第一场比赛，弗朗西斯一个球都没有传给姚明。

　　“人人都不信任他，” 上海男篮主教练李秋平至今还记得当初看他第一场NBA比赛的感觉。而5 年后，弗朗西斯成为姚明最好的朋友，被姚明亲切唤为“弗老大”。“弗朗西斯没有把球传给他太正常了，”刘炜告诉记者，“篮球是五个人的运动，一名球员把自己抢来的球传给另外一个人，在熟手和菜鸟之间做选择，必然是下意识把球传给自己最信任的人。”

　　“第一场球失败很正常”，刘炜对于好友的失败没有丝毫伤感。他记得姚明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大家也没有多聊什么，一切都得靠自己，信任是争取来的。姚明只有靠实力来赢得队员的信任，篮球场从来都是残酷的。”

　　“前3 年，我感觉他有一个身体上的转变。”刘炜回忆道，2002 年去美国时，他和姚明的胳膊差不多粗，到现在，姚明的胳膊比他大了一圈，“以前他可能举45磅的哑铃，现在可能有310 磅。”

　　从2006 年起，刘炜认识的姚明是“脑子发生变化”，“以前，是火箭队队友给他创造机会，把球传给他，而现在，他开始给队友创造机会，并能吸引到2-3 个人，把球传给别人了。”

　　“每一年，你都能明显看到姚明的变化，”刘炜用“变化恐怖”四个字来形容姚明的成长。

　　在充斥着白人和黑人的NBA 赛场上，黄种人姚明微妙而复杂地体现了一种东方文化的平衡作用。刚到美国，《新闻周刊》记者Brook Larmer 评价姚明是医治NBA顽疾的最佳良药，形象阳光，有着上世纪50 年代的团队篮球风格，谦卑而不傲慢，就连打球风格也是谦卑稳重，从没有让球迷疯狂的飞来飞去的空中篮球。同时，缺乏杀手的直觉、性格温和，成为姚明被诟病的缺点；2.26 米的身高因为单薄也成为被讥笑的源头。脾气，成为姚明变化最外在的表现方式。

　　在接受《外滩画报》采访时，姚明说，“小时候，长得太高太单薄确实对我有一些心理影响，总是不太愿意去内线强打。但进NBA 之后，特别是在范甘迪手下打球，慢慢习惯了在内线横冲直撞的打法，习惯了就好了。”

　　越来越强大粗壮的姚明开始骂粗话了。“你说他为什么敢甩毛巾？ 他觉得自己有资格，已经有能力发脾气了。”刘炜反问记者道，“你觉得他在第一年可以发脾气吗？”

　　姚明开炮后，《休斯敦纪事报》记者Jonathan Feigen 在博客上颇有意味地写道：“ 姚明有刚性的一面，在他的内心深处，在他精神的巅峰。”

　　“狼图腾”：做领头狼，必须靠实力

　　姚明喜欢《狼图腾》。

　　2004 年雅典奥运会时，新华社记者徐济成推荐姚明和刘炜阅读这本书。姚明对书中描绘的狼整体作战和那股血性印象很深，他说，“如果有狼受伤了，绝不会拖大部队的后腿，它会心甘情愿地给别的狼作军粮，被吃掉也是为战斗做贡献。到了球场上，每个人都得拿出所有你能拿出的东西来。”没想到，姚明“狼”一样凶狠的脾气先是在更衣室里爆发。这次奥运会篮球赛小组赛上，中国队第一场以58比83 惨败给西班牙。姚明11 投4 中，表现不佳。和刘炜、李楠、巴特尔、易建联等回到更衣室时，姚明自言自语发起脾气来，指责队友不够激情，不防守，没有任何战术。

　　刘炜告诉记者，当时输球很大原因在于中国男篮在雅典奥运会前的钻石杯比赛上春风得意，以致轻敌，“其实，他发脾气说的话，大家心里都清楚，但你知道，中国人不会说出来，他却说出来了。你可以说他控制力差，如果换到现在，可能他不会像当时那样了。”此后，姚明遭中国代表团批评。暴怒后的姚明率领中国男篮一鼓作气淘汰塞黑杀入八强。

　　在刘炜的眼中，好斗、自强才能让有天分的运动员走到篮球事业的最高峰。14 岁时，姚明和刘炜先后进入上海青年队受训一年。同年进入青年队的30 多人，一年后只有10 多个名额可以正式进入。“只有正式进入球队，我们才可以有鞋穿。正规队员每个月发两双回力球鞋，非正式的球员只能自己买鞋。”刘炜记得，他和姚明的鞋经常破，“破了就补，拿胶水粘，我们当时特羡慕正规队员。”

　　姚明告诉记者，他还曾经穿过郑海霞的鞋，“因为她的鞋子多，而我没有鞋，而我的脚跟她一样大。”

　　在大食堂，一道木隔板区别出正规队员和非正规队员的伙食标准，非正规的队员要明显吃得差一些。“我记得，李秋平指导，从那边拿了很多黄油，通过食堂的隔板给我们。” 刘炜说。一年后，姚明和刘炜成为正式队员，进入隔板另一边吃饭，“第一天，我们有一个队员，来回打了三次饭菜，满满三大盆。”

　　竞争中求生存、肯吃苦，才有免费回力鞋穿、有黄油吃，这些经验是姚明和刘炜共同的记忆，“现在打篮球的孩子，跟我们不一样了。队里要什么有什么，吃的，穿的都有。这样也不错，不过，我觉得过去更值得珍惜。” 刘炜感叹。2002 年，姚明远赴美国NBA，在异国争取他人的信任。这时的刘炜在国家男篮为巩固自己的地位而奋斗。姚明打中锋，自我意识更重一些，长期做后卫的刘炜要更注意全局观念，考虑其他队友的感受。去美国，好友意识到彼此生活道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不论在NBA 还是中国男篮，做领头狼，必须靠实力。

　　“每个人都一样，要成为老大，必须要靠自己的实力，靠别人的信任。”刘炜告诉记者。

　　作为崛起的中国的个体象征，姚明进入NBA 还被赋予许多符号化的意义。对想进入中国的NBA 老板•斯特恩来说， 姚明意味着巨大的收视率。2008 年， 锐步中国还在全国发起“助燃姚明无限力”的活动。对中国民众，姚明更多代表了民族自尊心。当记者提及这些符号，姚志源变得小心起来，“姚明就是打篮球的运动员，请不要给他太多压力。”身强力壮的姚明比保守的父亲更明白机遇对于他的意义，“我们肯定不应该淡化爱国主义，但是我确实认为体育的意义需要做一些改变了。”2003 年，姚明在接受《纽约客》记者采访时称，他想让中国人知道他打篮球的原因，个人只是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