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松陶醉在化学磁场里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2月21日09:32 中国青年杂志

  “化学最吸引你的地方是什么?”

  “从没有到有。”

  “能再具体一点吗?”

  “如果不按照某种形式将那些离子组装到一起,分子就不会有这样的磁性质,就不会得到这个新的化合物。”

  从德国回来之后,高松正好赶上教育部实施211学科建设项目,购买了一台可以在低温测量磁性的仪器,有了拿得出手的“武器”。“刚回来的时候条件蛮艰苦的,当时人少,不过人少也有好处,可以天天在一块儿,接触比较多。” “磁测量”这个领域,对当时的高松而言比较陌生,也是个挑战。

  分子磁性的变化和一些有意义的现象常常只有在-270℃左右的低温的环境下才可以观察到。仪器运转起来每周都消耗100~200升的液氦,当时每升液氦100多块钱,费用相当高。

  为了节约成本,高松采用回收氦气的办法。在屋里装一个气囊,在小车间里安置一台压缩机。先把挥发成气体的液氦收到气囊里,再把气体压到钢瓶中,然后拿到低温中心去换液氦。“回收”使液氦的成本节约了近一半,钱省下来了。但运转起来就更麻烦:气压太大,气会泄露,容易出事;担心气囊过压,总得有人值班;压缩机起初还正常,后来也经常出故障。

  最终的解决办法是,只要机器开着,就尽可能地使用。高松他们干脆就放了一张行军床,小组成员不分昼夜地轮流守在实验室进行观测,记录分子的磁性变化情况。

  说到这些,高松院长不禁有些心驰神往,对于他来说,最亲近的还是他的仪器和实验室那些瓶瓶罐罐。所以,不难理解为什么刚进办公室,高松就拉我去逛实验室。这习惯,大概和一个收藏家展示书画的嗜好相似。

  “因为液氦比较贵,我们就想充分地利用它,在液氦下可以测分子材料的直流磁化率,也可同时测量其交流磁化率。当时用交流磁化率来研究分子磁性的还比较少,我们就设计了一个程序,即一个变温过程(从低温到室温)。在低温的阶段可以同时测直流和交流的磁化率,这样我们就得到了两套数据。机缘巧合的是,我们在这个变化中发现了一些分子固体中依赖外磁场的磁弛豫现象,这也是我们获得国家自然科学二等奖的一部分。”

  磁弛豫,这个术语是说当磁距比较大的时候,分子从自旋朝上变到自旋朝下,要越过一个能垒,这个过程非常缓慢,好像要翻一座山。翻山需要很大的努力,而翻过了山,就进入了一个新的平原。

  对于每一个化学实验来说,这样的艰难都好比在爬山,耐心、细心,慢慢翻。像高松的合成实验,每合成一种分子材料需要尝试各种溶剂、各种反应方法、各种外界条件。不少化合物的产率很低,投料进去出来的只是一部分,往往就需要不断地重复积累。更复杂的情况是,溶液里如果有两三个晶体在一起,溶液的条件变一变,或者投料的比例变一变,那么生成的东西结构就会不一样。

  怎样达到合成结果的最优,这就像一只行李箱,你不知道开箱密码。那好,从0001到1000,您就耐心试吧。高松实验室这些令人“烦躁”的实验,如果幸运的话,可能改变一下实验条件就可以得到一个新的化合物。但更有另一种可能:你努力了,最终什么都得不到——并不是所有的化学试剂放在一起就会反应,况且即使反应了也未必能够得到愿望中的结晶。

  不过,高松总是乐在其中,仿佛他就是S极,化学是那个N极,双方总是牢牢吸引。那些美丽的分子磁体,对于他,恐怕是一生走不开的磁场。

  “如果你确实着了迷,你就会明白,并且可以确定,你确实想成为一名科学家。” 《谁想成为科学家》中的一句话,高松常常拿来激励学生。可以想见,这句话,一定也引起了他心底的共鸣。

  不习惯说“不”的“超赞老板”

  “毕业了,以后对父母多一份关心与照顾。读研了,工作了,保持平和的心态。我们都是凡人。”

  这是2006届学生毕业的时候,高松的一番临别赠言,末了又加上一句,“有机会常回化学院看看;赚了钱,也不要忘记给母系捐款。”

  老实人高松有时候很可爱。给学生开会,他会很坦诚地说:我自己有些感想和大家一起分享,但是口头表达太烂,脱不了稿,这也是我们所受教育的缺憾。我们没身临其境,估计高松说完后面会是善意的笑声一片。

  跟着高松这样的“老板”读书,对于他的博士们来说,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高老师去外面开会,总忘不了给我们带点小礼物:去夏威夷就带夏威夷豆,去日本就带日本点心,就连在香港给每位同学买回的瑞士军刀,也没忘了给女生挑个袖珍版的。”

  听学生“八卦”比听高松讲故事有意思得多,用学生的话说,他是一个“超赞老板”, 网络语言中,“赞”是好的意思,“超赞”就是很好。

  “赵三八的确该请大家吃饭唱歌。史上曾经有过两次该他请客的机会,他都没有把握住。第一次是他刚发了JACS(《美国化学会志》)的,说好请大家吃火锅,又虚情假意地去邀请两位老板。老板同意了,不过提了要求:‘我来付账’。第二次是他毕业请全实验室吃烤肉,真诚地请到了几位老板,又是老板付了账。这么好的命,谁不嫉妒呢?”

  这样的老师,谁不妒忌呢?

  比如他会记得生日的时候给学生发邮件祝贺;比如学生工作不顺利而郁郁寡欢,他专门询问原因;比如学生把器材的样品杆标准位置不小心动过,他会耐心地亲自调过来。

  十年前,他有“武器”而别人没有的时候,全国很多人请他帮忙测样品,直到现在,还常能收到从别处寄来的待测样品。 “有一个朋友,我帮他测了很多年样品,却从没见过面。”天生好脾气使然,高松很难开口说“不”。

  谈及这些生活习惯,高松提到了北大的影响。“当年考进北大最大的感受就是任何人都是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新来的时候都很优越,可能都是状元都有金牌,到这里之后都是平等的了,老师都很平易近人,对于学术、发展都很重要。”

  薪火相传,大概如此。

  兄妹四人,高松排列第二,父母都是教师,家教颇严。6岁那年,因父亲筹建一所中学,举家搬到农村,在“瓦坊公社”读书生活直至初二。小时候很安静,记忆中唯一的挨打,还是因为天很黑了,高松还抱着书读,就被母亲“修理”了一顿。除了读书,高松很少有别的爱好,羽毛球以前还打一打,当了院长,忙不完的会议、报告,就很少休闲。所以,有时候,高松觉得对家庭,颇有负疚。

  眼下高松很忙,正准备参加一个代表团去美国考察几所一流大学的化学系,在他和国内同行的努力下,2010年将首次在北京主办第12届国际分子磁体会议。

  关于高松,知道的都写出来,大概也只有这么多。有时候觉得,因为我的专业障碍,因为他的为人低调,我眼中的高松,可能只是深海冰山的一角。

  掩蔽在中关村的时髦楼宇间,北大化学院只是一幢不起眼的小楼,不过,不由得让你对它心生敬意。改变了人类生活的许多科技进步,不少是从这些普通实验室里开始的涓涓细流。这群人中间,就有一个高松。

  采访笔记:写稿子的过程,记住了高松关于化学魅力的一句话:从没有到有。不禁想到,作实验、写稿子,诸事何尝不如此,因为“有”在前方,才激励无数的脚步,从“没有”出发,走过迷茫,走过倦怠,坚守,坚持,为只为,看到最后那美丽的结晶。结晶,这个词,对化学家高松和对非化学家的我们,是不同指向,但,又是同一个意思。(北大化学院博士生李如茵对此文亦有贡献)

[上一页] [1] [2]


发表评论 _COUNT_条
Powered By Google
·《对话城市》直播中国 ·新浪特许频道免责公告 ·企业邮箱换新颜 ·邮箱大奖等你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