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园私语出女书

　　-阿零

　　传说，宋代一位幽居深宫的妃子发明了一种蚊子形状的文字，以此与远方思念的亲人通信。后来，这种文字在湘西南 一带的女人间流传。这就是神秘的女书。1982年，武汉大学学者宫哲兵在湖南江永县发现了女书。这种仅限于女性使用的 文字在隐秘存在了不知多少年月后，终于又呈现在世人面前。据目前资料，迄今为止，最早的女书传本出自明末清初。

　　偏居一隅的女人们构建了属于自己的文字，书写着自己的心声，传唱着自己的歌谣，也搭建了只属于女人的秘密花园 。

　　湖南江永县一带的女孩，有从小结拜义姐妹的习俗，而比义姐妹更亲密的是“老同”。缔结“老同”只局限于两个同 龄女孩之间，她们从小做彼此的情感伴侣，承诺永远忠于对方，一生不离不弃。美国女作家邝丽莎依据女书书写者的故事构建 了小说《雪花和秘密的扇子》，讲述了一对“老同”的一生。

　　百合和雪花7岁时结为“老同”，从第一次见面起，她们俩就喜欢上对方。之后，她们常常同吃同睡，一起刺绣，一 起做家务，一起学习女书，一起唱歌；在分开的日子里，她们在扇面、绢帕、纸面上写下自己的生活、心情，以及对彼此深切 的思念，这些书信靠着媒婆在乡间殷勤地往来。

　　“老同是自由选择下结合的，成为彼此情感的伴侣，并永远忠于对方。而婚姻是无法选择的，它有且只有一个目的， 就是——生育子嗣。”

　　小说中的女性对“老同”做了这样的解释。在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安排下的婚姻，女人只能被动地接受。既然已无法 主宰自己的婚姻，那就另辟蹊径，尽力去寻找自己的情感归宿。而“老同”，正是她们一生的情感寄托和灵魂伴侣。

　　少女时代，“老同”亲密无间地生活在一起，分享成长的过程。出嫁后，她们鸿雁传书，诉说彼此的日常生活，生儿 育女的艰辛，家庭琐事的负累，夫妻情事的烦恼等等，他们互相倾述、彼此安慰，热烈而深沉。而这一切，完全把男人排除在 外。男人，在女书的世界里，无足挂齿。她们热情执着地构建着完全属于女人的伊甸园。

　　“前世有缘侬结义，今世有缘配成双。千里如河来共水，万里如花来共园。同共坐齐逍遥乐，细说花声合商量。”在 这首流传下来的结交“老同”书中，女人与女人之间的浓情蜜意溢于言表。这是一种非常奇特的存在于女人和女人之间的情感 联系，已超越传统的世俗的男女关系。

　　在这样隐秘的“老同”世界里，两个女人的关系微妙和深沉，远远比亲密姐妹，比闺蜜走得更远。其中有些难免隐隐 约约抹上了同性恋的色彩。

　　在《雪花和秘密的扇子》中有一段这样的情景：在一个闷热难耐的月明之夜，百合和雪花，赤裸着身体，彼此凝视， 用蘸了唾沫的手指在彼此的身上写女书。此种情形，具有暧昧的同性恋倾向。但正如小说所写，大部分的“老同”也都是蜻蜓 点水，适可而止，不越雷池。如果说这其中确实带有同性恋倾向的话，那也更多的是一种精神上的爱恋。“我们就像一对令人 羡慕的鸳鸯，我们还是一对展翅高飞的凤凰。”少女时代的雪花和百合像恋人一样许下心愿。

　　“作为一个女人，她不像男人们那样写文章是为了流芳百世，她之所以书写女书是为了向她的朋友们传递自己的思想 和情感。”正像百合所说的那样，女书的存在和特殊的“老同”关系，与女性被压抑和忽视的境遇紧密相关。女人们无法学习 男人的文字，一生的活动几乎都被限制在楼上的女人屋里，一生所做的事情就是缠脚、刺绣、家务，伺候丈夫，生儿育女。她 们情感的寄托和宣泄的出口在哪里？高高在上、陌生的男人们从不愿意倾听和交流，而女人的共同命运和遭遇，让她们彼此亲 密地倾述和安慰，事实上也只有女人才能真正地了解女人的痛苦。女书和“老同”，让女人们更有活下去的勇气，也让她们在 此生获得精神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