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剑雄回应公众质疑：工作中包含自身批评精神

　　今年的两会，春意盎然，气氛热烈而开放。一些代表、委员就一些有争议的话题，高调出击，在会内会外、网上网下引起了很大反响。会议刚结束，就有媒体评选出了两会的“五大炮手”。来自复旦大学的全国政协委员葛剑雄因“剑指‘周老虎’，反弹‘90分铁道部’”位列其中。而一座还停留在纸上的“中华文化标志城”，很快就又让他成了被轰的靶子。“从炮手到炮灰”，葛剑雄“玩”了一把惊险的蹦极。3月19日，快报记者赶赴上海，与两会焦点人物葛剑雄作了一次面对面的对话。

　　“华南虎”必然涉及到利益问题

　　从华南虎说起

　　“华南虎”必然涉及到利益问题

　　柒周刊：为什么揪着“华南虎”不放？

　　葛剑雄：因为这只“老虎”涉及到政府的诚信和公信力。我在两会前就注意这事了，为此写过两篇文章。两会期间，我听说虎照还没有鉴定，而且没有人愿意接手。我觉得问题大了。这事如果没个交代，会让政府蒙羞。

　　柒周刊：为什么这事老解决不了？

　　葛剑雄：两会期间，陕西方面没有人正面回应这件事情。作家贾平凹也不愿说话。后来有两位高校系统的委员出来说话了，但陕西政府方面始终没人回应。这必然涉及到利益问题。

　　柒周刊：还要上书国务院吗？

　　葛剑雄：我还在等待。两会后希望国家林业局、陕西省政府能有一个说法。如果他们还是这么拖着，我真的会上书国务院，让中央出面管这件事。

　　柒周刊：为什么给铁道部打不及格？

　　葛剑雄：我对雪灾时铁道部的作为不很了解，所以我没发言权，但是我对铁路的售票是了解的，之前就做过调查。他们做得很不合理，为什么不能在网上售票给大学生呢？为什么不在春节的时候搞实名制呢。铁道部的回答很惊人，说是身份证会造假。真是荒唐。如果身份证会造假，那火车票呢？造假不是更容易？

　　柒周刊：孙萍炮轰周济时你在场？

　　葛剑雄：那天我们教育界举行联组会议，休息的时候，京剧进课堂的提案人孙萍走了进来，她看见教育部长周济，就质问他：我原来的提案没有让样板戏进课堂，你这么做让我背了黑锅。然后有委员问周，为什么不组成专家组进行研究。周说，我们有专家组。孙萍就问梅葆玖的意见你们就没听。周说梅不是专家组成员。气氛很紧张。会后孙萍来到我房间，争取我对她准备提交的新提案的支持，我当然支持她。孙萍的新提案提出后引起了提案审查委员会的重视，专门派一位副主任来华润饭店召开了听证会。教育部的那位副部长承认有考虑失当的地方，承诺进行改进。

　　柒周刊：你对张茵怎么看？

　　葛剑雄：我觉得她没有问题，她的发言符合政协的章程，政协反映的是民意，委员有表达意见的权利。张茵也有为富人说话的权利。我觉得法律法规的出台需要考虑各种不同意见。劳动合同法大的原则上没有问题，但是在执行上有难度，很难，为什么？推出得过于仓促了，如果之前多听民意，包括张茵等的意见，可能会更科学，更可行。前几年取消婚检的决定，就很仓促，有很多人想检查也没法检查，这会影响民族的身体素质的。

　　济宁方面一共给了复旦80万元规划设计费

　　关于“文化标志城”

　　济宁方面一共给了复旦80万元规划设计费

　　柒周刊： 什么时候接手做这个中华传统文化标志城的？

　　葛剑雄：2006年年中，山东方面找到复旦大学的规划设计院，要做这个项目。复旦方面成立了一个专门项目组，我作为复旦大学该项目的战略规划设计专家，负责整体概念、建设原则的把握。

　　柒周刊：当初为什么没拒绝？

　　葛剑雄：当初我看到的介绍是，这是几十位院士和民主党派领导的倡议，有有关领导的批示。也就是说，是否要建，该不该建，用不到我们考虑或论证，我们的任务是为怎样建、建什么提出思路，提出一个战略规划。

　　柒周刊：批评的人一个原因是觉得300亿这个数字太夸张了？

　　葛剑雄：我从来没有说过，造这个城需要300个亿。没有的事情怎么能随便安在我头上呢。这件事发生后，我就成了一个假想敌。大家就把靶子对准我。好像这件事就该由我一个人承担。那些院士、民主党派领袖，除了复旦之外的另外四个科研单位，包括中国人民大学，他们当中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接受炮轰吗？没有吧？

　　柒周刊：现在网上有人怀疑你是不是收了“文化标志城”的回扣。

　　葛剑雄：整个项目，济宁方面一共给了复旦80万元。前期付40万元，用于劳务费、资料费、咨询费、差旅费之类；方案通过之后再付另外40万元。这些都是直接打入复旦大学账户的，交给我用的运作经费是5万元。

　　柒周刊：拿到手没有？“运作经费”的确切含义是？

　　葛剑雄：拿到手了。就是我个人可以处理这笔钱。

　　我的工作中包含着我的批评精神

　　关于“双重人格”

　　我的工作中包含着我的批评精神

　　柒周刊：有文章说你接受了这个任务是丧失了一个学者的文化责任。

　　葛剑雄：有人还说我不是一个纯粹的批评家。我承认。我觉得一个人在批评的时候，他是有自己的身份的，是受身份制约的。就我而言，我是一个国立大学的教授，是一个国立大学的历史地理研究所的所长、图书馆馆长，一个相当于正处级干部职称的学者，学校把这个任务交给我，我就要考虑到我的身份，我有义务完成学校已经承担的项目，扩大历史地理中心和学科的影响。

　　我在批评的时候就是个批评家，在做项目时就是个学者。做了政协委员我的发言有了炮轰的效应，但是我的发言要受政协章程的约束。但我的工作中是包含着我的批评精神的。我知道在工作中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应该做。比如我就反对祭祀。我的方案中就没有祭祀。

　　柒周刊：有的人批评你有双重人格。

　　葛剑雄：我承认我有双重人格。他们真的就没有双重人格吗？人必须受他所在环境的约束和牵制的。我打个比方，我是复旦的图书馆馆长，我就必须为图书馆的建设和图书馆的员工着想，为员工争取工资以外的津贴。是的，图书馆是有一些不太合理的收费，我知道它不合理，应该取消，可是取消了员工的收入怎么办？所以，有时候，你不得不做出妥协。再比如，我上过百家讲坛，我并不喜欢那种浅俗的形式，但是电视台的编导告诉我有70%的初中文化程度的人愿意听，这是一种普及，它说得也有道理，那我就接受了，虽然我不喜欢。

　　如果这就叫双重人格，请批评我的人扪心自问，他们有没有双重人格的时候。批评我的人有的在媒体工作，有的在出版社工作，请问他们写的文章、编辑处理的全部文稿都符合他们的本意吗？他们有没有做过妥协呢？！

　　柒周刊：如果你个人的工作没涉及标志城的项目，你站在事外，你怎么看建城这件事？

　　葛剑雄：说真的，站在我个人的立场，我不需要通过建文化标志城这种方法来了解中国历史文化，但是中国有大量的人需要。我们国家并不是如知识分子，或者说有智慧的人想象的那么简单。你不需要那种文化普及方式，但是有很多人、成千上万的人需要你看不上的那种文化普及。事情并不是像你想像的那样简单。有时候你必须做出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