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名法官再审无罪 索国家赔偿无音信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3月28日03:15 南方都市报
2名法官再审无罪索国家赔偿无音信
两名法官申请国家赔偿4年而不得。

  再审亦无罪,赔偿杳无音

  与当年主办检察官口角,遭其兄带一伙人持铁棍上门武力相对。“闭门”在当地民间被认为是奇耻大辱

  2004年5月,在无罪释放4个月后,江舸、缪建平向余干县检察院提出国家赔偿。另外,江要求对方赔礼道歉,支付身体、精神损害补偿费及律师费45万元,缪要求支付16万元。

  此前,两名法官已持续向有关部门上书,要求追究主办检察官的责任,包括违法连续拘传、刑讯逼供、徇私枉法等。

  他们没有等到任何答复。相反,这年11月,江西省检察院对此案抗诉,案件进入再审阶段。

  2005年5月13日,省高院裁定驳回抗诉,维持原判。判决书里,对叶财兴自杀的原因作了进一步厘清,“是盛正科指使他人作伪证。”

  8月31日,两名法官终于在县检察院得到回复,“检察长说最迟9月底10月初之前,一定启动国家赔偿程序。”但9月30日,“他们又说,省检来电说还要再抗诉。”

  事实上,检察机关至今并无抗诉。

  9月,县纪委一名副书记找到缪建平了解情况,缪打听到,市主要领导在他的举报信上已经批示,县纪委正在调查,但后来再无实质进展。

  10月,缪建平和江舸来到上饶市检察院申请赔偿复议,与一名处长发生言语冲突,“几乎要动手打起来。”两个月期限过去,仍然无答复。

  他们等到的只有,省高院维持原判后,余干县直机关工委姗姗来迟的一纸决定———被免于党纪处分。

  2006年1月10日,两人向上饶市中院赔偿委员会提出赔偿申请。但至今,两年多过去,依然杳无音讯。

  5月10日,在县法院大厅,缪建平碰到县检察院反贪局局长刘新娥———她曾是调查缪案的主办检察官。缪建平对她说:“我去检察院办事,几次都要我出示证件登记,来到我们法院也请你出示证件。”双方发生口角,被众人劝开。

  当晚8时左右,缪建平在外接待外地法院来人,一群身份不明人员来到缪家,高声呼喊要缪出来,并打砸铁门。缪建平猜想与白天事情有关,打电话给法院院长,院长表示会与检察院检察长处理好此事。

  不明身份者离去后,缪建平回到家中。法院两名副院长和检察院纪检组长也来到缪家进行安抚,表示再也不会发生类似事件。

  但第二天早上7时不到,一伙身份不明人员再次围堵缪家门前,刘新娥哥哥就在其中。据缪建平说,这伙人头戴头盔,手持铁棍,刘新娥哥哥高喊:“刘新娥弄得你坐牢没坐够,今朝我捂(打)死你!”他们把铁门砸开,但被邻居劝阻和及时赶到的110巡警制止。缪建平岳母在惊惶中把左脚扭伤。

  刘新娥对第二次围堵予于承认:“家里人去了,弄坏了锁。”她将此归咎于缪建平的责任:“他在法院大厅里当众侮辱我,在楼梯间还打了我,只是没有旁人看到。”

  刘新娥认为,当初即使办的是错案,也不是个人错,是单位错。

  在余干等地,一伙人上门武力相对叫做“闭门”,民间认为是这户人家的奇耻大辱。对于此次事件,余干县委先是拿出一个协调意见,要求缪赔礼道歉,刘再赔偿他50元门锁损失费。刘新娥表示满意:“领导从大局着想,还是公正的。”

  但缪建平认为颠倒黑白,拒绝道歉,适逢县里召开两会,他找到代表、委员住地反映情况,并最终找到县委书记,“他说我要求刘新娥出示证件是错误的,但刘新娥家人来我家闭门,性质更严重,答应在法院院长和检察院检察长之间再行协调。”

  之后,与以往每次努力之后一样,又是不了了之。

  “黄金年华拖在了这起冤案上”

  被“双规”前,缪建平刚获得省高院颁发的“人民满意的好法官”荣誉,江舸也被县法院评为“优秀共产党员”

  缪建平无罪释放后,很少去上班,除了为国家赔偿之事奔波,多在家里休养。他说,检察官讯问他时,多次警告他,“不按我们要求承认,就送你进看守所,让你和你审判过的犯人关在一起”,10个月牢狱之灾让他精神受到刺激,身体不好,有时想起往事,眼前发黑,似要晕倒。

  今年起,江舸虽仍去法院,但不再办案,因为“阴影时刻缠绕”着他,他无法保证冷静断案,“作为一名法官,自己的权益都无法维护,又怎么去维护别人的权益?”为此,在一次单位大会上,他开玩笑说:“我现在是不务正业。”

  两名法官对国家赔偿看得很重,“作为法官,应该得到这基本的公道。”另外让他们委屈的是,在一些人眼里,他们无罪释放,只是因为得到了法院“自己人”的照顾,而检察院一直对此不服,只有对方作为赔偿义务机关实施国家赔偿,他们才得到世俗意义上的清白。

  被“双规”前,缪建平刚刚获得省高院颁发的“人民满意的好法官”荣誉,是县法院排名第一的科级后备干部人选,江舸也被县法院评为“优秀共产党员”。6年过去,县城郊区已另造新城,县法院变身成一栋超豪华大楼,身边的同事包括当年主办检察官接连升职,2005年县检察院还被评为全国先进检察院,而缪建平和江舸还在“原地踏步”,“我的黄金年华拖在了这起冤案上”,缪说。

  6年过去,熟悉此案的有关领导也纷纷升迁或调离,两名法官发现,领导们原来所谓“解决”的承诺,实际上就一个字———“拖”。

  县法院上一任院长临走前,分别对两名法官表示歉意,江舸说,送走院长后,他绕着法院大楼走了半圈,无声流泪,“我听出他的无奈,想帮助我却有说不出的阻力。”

  最近,现任院长对他们的表态是,会督促中院赔偿委员会审理,但结果如何不是他能掌控的。

  与4年前一样,余干县检察院和上饶市中院再次婉拒本报记者采访,后者的理由依然是———“需要省高院颁发政法记者采访证。”

  国家赔偿久拖不决,缪建平渐渐变得脾气暴躁,容易激动,有时记忆会出现短路,一名朋友说:“他说话现在很啰嗦,很明白的话要颠三倒四地讲好几次,生怕别人听不懂。”

  江舸也承认:“我压力太大了,可以说,我过的不是一个正常人的生活,有时想到国家赔偿毫无进展,就会有发疯的感觉。还好,我的家人给了我最大安慰。”

  有一次,单位领导告诫他,向有关组织反映问题时脾气不好,要注意方式方法,江舸就顶了一句:“谁不理解我,我也不理解他。”

  县法院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法官透露,大家对他们俩原来很同情,但他们好像总是责怪法院没有尽力解决,有些人就生厌了。

  缪建平和江舸似乎也在有意和原来熟悉的圈子隔开,他们更换手机号码,轻易不告诉别人。而原来,他们都是喜欢扎堆的人。

  坐在咖啡馆里,江舸谈起国家赔偿来心态复杂,有时振臂高声说:“相信法律,相信组织,”一会儿又语气凄凉,“感觉人往下坡路走,越走越滑,真不知会出什么事。”

  最后他说,实在不行就进京上访,“原来我们一直很克制,就怕影响了法官和法院的形象。”

  在中国,像缪建平、江舸这样为争取国家赔偿而不得的人屡见不鲜。中国行政法学会副会长、国家行政学院教授杨小军认为,根本原因在于国家赔偿制度隐含的错案责任追究制。

  缪建平说,余干县检察院迟迟不愿实施国家赔偿,就是担心赔偿之后,当初案件主办检察官将遭受错案责任追究,甚至有清除出检察队伍的可能。

  6年过去,江舸自杀留在胸口的伤疤,像一条毒蜈蚣盘踞在那无法抹去,阴雨天里这里会隐隐作痛,江舸说,更痛的是心里。来源:南方都市报

  采写/摄影:本报记者 袁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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