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人看华尔街：典型的华尔街委屈

　　：：文：吴卫东　　

　　德意志银行的外汇部属于国际市场部，国际市场部在纽约的一座大楼里。我1994年在外汇部自营交易组做定量研究员时，因为对经济所知不多，刚开始工作时闹了不少笑话。比如，有一次，我的上司Stan跟我讲到GDP，我问他什么是GDP(我不知道国内生产总值在英文里叫GDP)。Stan又好气又好笑地说：“自己去查！你来华尔街之前是在哪个星球上生活的？”

　　德意志银行的国际市场部，占据了这座大楼的3楼和4楼。3楼是交易大厅，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可容纳大约1000 人，4楼是电脑和软件支持、交割以及会计部门。打个比方说，3楼的人员是冲锋陷阵的部队，4楼就是武器和粮草的供给部门。

　　3楼交易大厅是个开放的空间，中间是一排排电脑和电话，坐着一个个交易员和研究人员。放眼望去，很是壮观。边上有一些封闭式的办公间，是给领导们预备的。这些领导通常在交易大厅里也有位置，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交易大厅里。

　　我刚进德意志银行时，级别是AVP(助理副总裁)，两年后升为VP(副总裁)。我的一个朋友在摩根大通银行工作，回国探亲时名片上写着“摩根大通银行副总裁”，顿时吓倒了一片人。其实，这个VP只是华尔街职称的一种，并非我们熟知的“副总裁”。

　　华尔街的职务级别包括：AVP(助理副总裁)、VP(副总裁)、Director(董事)和ManagingDirector( 董事总经理)。这些相当于“军衔”。此外，每个人还有一个“工作头衔”。“工作头衔”很口语化，也很“土”。我当时的 “工作头衔”是定量研究员，我的上司Stan的头衔是“定量研究的头儿”。

　　华尔街上的公司效率高，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在交易大厅里没有一丁点儿的隐私。大家坐在一起，靠得那么近，怎么说悄悄话？和朋友聊天，聊10分钟就已经不得了了。交易大厅里吵得很——因为怕出错，每个交易员做交易时都大声喊。大家拿起电话，大声说“德意志银行”。不过，如果你听到谁的声音立刻小了下去，那多半是太太或女朋友来的电话。

　　我有个同事，是麻省理工学院数学系毕业的，是个年轻的女士。她工作了两年就升为新兴市场的外汇交易员。因为刚升为交易员，上司Stan跟她讲，大的交易要先和他商量一下。有一天，这位同事做一笔大交易时，跟Stan讲话的声音不够大，Stan当时在接电话，很快就说“OK”。

　　在外汇市场闭市后清点交易时，Stan看见了这笔交易，就问那女同事怎么不和他讨论。那女同事说，跟你讲过了。那天Stan可能心情不好，就大声说：“以后请把你那蚊子一样的声音，提高到我可以听清的程度，好不好？”那女同事气哭了。这是典型的“华尔街委屈”：你完全没做错事，却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被骂。这在华尔街很常见。

　　外汇部门的一位美国同事有三四个月没来上班，我问了几个同事，他们说“他出车祸受伤了，不过我觉得他会好起来的”，所以我以为只是个小车祸。这位同事后来拄着拐棍来上班，我问他怎么样，他说“还行，我想我可以开始工作了”。

　　又过了好几个月，这位同事还是拄着拐棍。我去问和他在同一个组里的女同事，她说：“他有一只脚被截肢了。”我很惊讶，除了拐棍，那位同事和出车祸前一点儿区别都没有，照样和大家开玩笑。这位同事如果不来上班，保险公司将一辈子支付他80％的工资，但他还是选择回来上班。

　　外汇销售组里有个优秀的销售员，温文尔雅的，是一位退役的坦克兵军官。他说，退役后找份政府部门的工作很容易，不过他觉得那太枯燥，于是用政府对退役军人减免大学费用的福利去读MBA(工商管理硕士)，然后就来华尔街工作。

　　顺便说一句，美国政府对公司间的“礼尚往来”有严格规定，礼物的价值不能高于100美元，没人敢犯规。所以，公司之间的招待大多是请客吃饭、互送艺术表演和体育赛事的门票、请名人来讲演(在华尔街工作的好处之一是，你有机会见到各行业的传奇人物)。这么多年来，我从券商那里收到的最值钱的礼物也就是一瓶红酒。

　　(：：作者获哥伦比亚大学物理学博士学位，目前是美国一个对冲基金统计套利模型交易的基金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