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旧闻:青春的备忘录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4月28日13:34 SMG《深度105》
说旧闻:青春的备忘录
邢燕子

  SMG《深度105》栏目4月27日播出-说旧闻:青春的备忘录,以下为节目实录:

  【演播室1】往事调查,旧闻新说。今年是知识青年上山下乡40周年,说起“知青”这个特殊的名词,对当下的年轻人来说,它的含义可能只是一段历史;但对于那些经历者来说,它代表的却是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当年,成百上千万十八九岁的青年男女,从城市来到农村这个广阔天地,一腔热血建设农村。可能有些人并不知道,这场轰轰烈烈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与当年的两个典型人物有着密切关系:邢燕子和董加耕。前不久,两人一同来上海参加一本新书的签售活动,今天的说旧闻就带您一起回顾他们的那段难忘岁月。

  【字幕】2008年4月1号 上海书城

  (售书现场实况)

  【解说】时过多年,从这些热情的读者身上,我们还是可以感觉到,邢燕子、董加耕以及他们所经历的那个“知青” 时代,依然深深留存在人们的记忆中。

  【采访】邢燕子:邢燕子好榜样,学习王国福,学习铁姑娘,全家都在城,自己愿留乡,园中育幼幼成行,冰上治鱼鱼满网,荒地冻,抢种垦荒,要使石头长出粮。

  【解说】这是一首当年在“知青”中广为流传的“诗歌”。1960年,文学家郭沫若为刚满20岁的邢燕子题写了这首白话短诗,赞扬她舍弃城市生活,甘愿留在农村的事迹。此时的邢燕子,已经在天津市宝坻县大中公社司家庄村做了两年的农民。

  【采访】邢燕子:我是1956年入团的,团员是党的后备军,再一个农村需要有知识的青年,我们要想改变家乡面貌,那时候毛主席讲,农村搞上去了,是什么事业都好搞了。

  【资料片实况:千条川,万条河,汇向大海,五万万农民迈着大步,奔向社会主义社会,幸福生活的种子已经深深地埋在全中国的无边无际的大地上。】

  【解说】1958年,中国农村建设社会主义高潮的呼声高涨,在天津,初中毕业的邢燕子也面临着人生的第一次选择。全家20多口人都在天津市区的她,主动申请回到老家司家庄村务农。

  【采访】邢燕子:我们那时候村子里头很穷,总共58户,271口人,每人合土地只有四五亩地,那时候每亩才打几十斤粮食。

  【解说】除了建设家乡的愿望,邢燕子回乡还有一个现实的理由。

  【采访】邢燕子:那时候,我初中毕业以后,我一个弟弟也小,一个妹妹也小,只好派我一个人回去给爷爷作伴。

  【解说】刚到村里的邢燕子还是个不满18岁的小女娃,村干部就派她去食堂给大伙做饭,结果第一天就闹了笑话。

  【采访】邢燕子:就是看着锅嘛,因为回去以后,什么都不会干,粥锅太大,大粥锅大着呢,水开以后,就不知道为什么就往外溢,开出来以后往外溢,就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来解决,就喊啊,快来人,快来人,粥跑出去了,老大爷就说,闺女,你快磕头,磕头它就不跑了,其实磕头(粥)也跑,照样跑,人家也就说,都笑,这都是年轻人不会干什么。

  【解说】那时,村子里的壮劳力大都去外地支援建设,剩下的几乎都是老年人、妇女和小孩。于是,邢燕子就和村里的姐妹们一起下田劳动,做起了真正的农民。

  【采访】邢燕子:我就跟她们一块儿去打鱼,风天雨天是带着饽饽,就一出去一天啊。多大风,下多大的雪,也得出去,然后把那个饽饽往怀里一揣,把这个衣裳,就一个单独小棉袄,过去那真是三尺厚的冰,那个大风冻得人,老一阵鼻子流清鼻涕,一流下来,这个清鼻涕就成了冰棍。

  【解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最早可以追溯到1955年,当时,六十名北京青年组成了青年志愿垦荒队,远赴黑龙江省垦荒。此后,又有数万青年自愿到农村开荒种田。1961年,江苏盐城的21岁高中生董家耕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作为班里的团支部书记、预备党员,董加耕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决定回到家乡葛武公社董伙大队第四生产队做一个农民。当然,他没有想到,这个略带浪漫主义色彩的决定,在日后让他和邢燕子一样,成了闻名全国的“知青”榜样。

  【采访】董家耕:为什么农民的孩子就不能再当农民呢,关键因为读了十多年书,这就是过去唯有读书高这种思想,几千年了,因为读了书,就不能再当农民,当了农民就是傻子,就是大材小用?

  【解说】董加耕打起背包,用老师送给他的扁担挑着《农业科技》、《土壤改良》、《植物栽培》等书籍回到了家乡。

  【采访】董加耕:我把我的名字也改掉了,我原来的名字叫董家庚,是家庭的家,戊己庚辛的庚,后来我为了表示决心就是(改为)加强的加,就是加强耕种,回去多打粮食。为我的家乡父老解决温饱,就是这么个想法。

  【解说】董加耕决心做一个新农民,用自己的文化知识为老乡们解决吃饭问题。

  【采访】董加耕:兴修水利。又搞进化良种,本来是(亩产)三四百斤,后来我们又进化良种,收了五六百斤,甚至一千斤。又把一熟水田变成三熟。稻、麦、绿肥还有棉花。过去我们那里从来不长棉花,水乡第一次长出了棉花,增加了乡亲们的收入,这样呢,农民看到,他是有文化的和没有文化的不一样,他就看到知识就是力量。

  【解说】很快,董加耕在家乡进行的改革和试验引起了关注。1962年8月8日,《新华日报》率先报道了董加耕回乡务农的事迹。1964年初,共青团江苏省委、中共江苏省委先后发出学习宣传董加耕的决定,随后,《中国青年报》、《人民日报》纷纷发表文章和社论,充分肯定了董加耕的举动。

  【采访】董加耕:因此说一号召以后,当时听报告的一千多个学生,就报名,统统报名,学习董加耕,不考大学,下农村,因为我不考大学,下农村吧,后来省委就批准了72个。

  【解说】在董加耕上了报纸头条的前两年,邢燕子和她的“燕子突击队”已经闻名全国。这些年轻的女共青团员,冬天砸开三尺厚的冰窟窿结网打鱼,晚上搞生产自救打苇帘子,三个月就给村里挣了3600多元钱。

  【采访】邢燕子:我们这些人,哪里有困难,那里艰巨上哪里去,你看,改土支建,也挑过大田,把秸秆发酵了以后,往地里头拉。再一个呢,还有一个,挖过去老坑,那个黑泥,拉过来以后,挖出来以后,然后种成饼块再拉,这样改土之下,使了好多办法。

  【解说】和董加耕一样,邢燕子也有过改名的经历,当时,她组织的“燕子突击队”已经小有名气,大家都习惯地叫她“燕子”。

  【采访】邢燕子:过去我的大名叫邢秀英,小名叫燕子,地委书记为了树立这面旗帜吧,就在1958年的秋天的时候,我们坐着船到我们地委书记马力那儿去,人名是马力给我改的。

  【解说】1964年,作为“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的楷模,毛泽东主席邀请邢燕子和董加耕参加他71岁寿辰的宴席。

  【采访】邢燕子:毛主席就说,你是邢燕子吗?我说,是的。那时候见到就也不会说话,也不会讲了,也不会乐了,也不会哭了。

  【演播室2】1964年3月30号,《人民日报》在报道董加耕事迹所配发的评论中指出,“董加耕所走的道路,就是毛泽东时代知识青年所应该走的路。”董加耕和邢燕子,以及其他的知青典型,成为当时年轻人心目中的偶像,很多热血青年追随他们的足迹,扎根农村。这些热血青年可能不会想到,他们的选择,日后会成为一场浩大的运动,而在这场运动中,他们,以及千万知识青年的命运,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解说】1968年12月22号,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放了毛泽东主席的最新指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一场规模浩大的上山下乡运动在中国大地全面展开。到1969年,全国下乡知青超过460 万人,达到历史最高峰。

  [资料实况]歌曲: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

  【解说】在那个特定的历史时期,邢燕子和董加耕从20出头的普通青年变成了明星,甚至一度承担了与他们的资历极不相称的领导责任。邢燕子从司家庄村到中央,有大大小小16个职务,并且多次代表国家出国访问。

  【采访】邢燕子:(村里)是党支部副书记,天津市委书记,革委会副主任,我1973年,当了天津市委书记,然后又当了十届中央委员。党的九大,我是代表。等十大,我就当了中央委员。

  【采访】董加耕:我已经身不由己,提拔为领导干部了。从1966年5月份我就是团支委书记了。虽然不脱产。以后又到了团中央,我是1974年去的嘛,后来毛主席批字,成立共青团筹备组,又到那边去。

  【解说】不过,邢燕子这个市委书记并没有脱离农民的身份,她还是留在村子里,靠挣工分吃饭。

  【采访】邢燕子:没有经济上的待遇,那时候给我们补助六十块钱,六十块钱呢,三十块钱交队,记工分,那三十块钱,出去以后,开会,吃饭的话,还要花钱。就这样,所以说,我们的市委书记,(就这么)当了十年。

  【解说】对于董加耕来说,在陷入政治漩涡中心的同时,挫折也在不知不觉中来临。

  【采访】董加耕:人怕出名猪怕壮啊,你二十几岁这么高的荣誉,所以说对我们是考验,所以“文化大革命”搞来搞去,我们都受到冲击。

  【解说】人生的起起落落,让董加耕十分感慨。

  【采访】董加耕:我感觉到那个荣誉高是名不副实,我才下去几年,这么个代表,那么个委员,感觉心里不踏实。

  【解说】1979年,全国各地的“知青”陆续回城或者就地安置,长达二十多年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在中国落下帷幕。这场运动涉及全国各个城镇近2000万知识青年,他们的足迹遍及云南、贵州、内蒙古、黑龙江等全国边远和落后地区。“知青”们用自己的青春,在异常艰苦的条件下,为农村建设,尤其是边疆的开发,做出了宝贵的贡献。

  【解说】邢燕子、董加耕的名字从新闻报道中消失了。1981年,褪去光环的邢燕子离开了司家庄村,她被安排到天津郊区的一家知青工厂担任副厂长。

  【采访】邢燕子:到那个厂子里我要求到一个养猪场,一百多头的养猪场,我们几个人,我就参加他们这里的工作,赶着小毛驴车,去打猪菜。去猪圈,讨猪食,喂猪,是啊,我还是要做这样的工作的。

  【解说】董加耕也离开了纪录他青春岁月的董伙大队,回到了县城。

  【采访】董加耕:(90年代)我在一个镇做副镇长,抓乡镇企业,搞了七年,因为乡镇企业我情况熟,招聘人才,跑项目,协商产品的销售渠道,经常跑,所以全国各地,为乡镇企业跑的时间最长了。

  【解说】几十年间,从全国瞩目的明星回归到普通百姓,人生的波折在董加耕和邢燕子的身上都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采访】董加耕:回到基层,我非常高兴,等于如鱼得水。等于是一个漂流的种子又回到盐阜大地,盐城地区嘛,所以我感到非常踏实,但是必然是,我官越做越小,车子越坐越大。所以我在一个大会上讲,叫何为小,何为大,人民群众最为大。计较个人得失最渺小。

  【采访】邢燕子:还是回忆它(知青岁月),为什么还回忆,在那个时候,你看艰苦啊,奋斗,艰苦的日子里,磨炼了我们,给我们增长了坚强的意志,给我们青年人受到了锻炼,你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得能够顶住,都要给党给人民当大梁。

  【演播室3】1996年国庆,一批共和国老劳模应邀参加国庆观礼,董加耕和邢燕子再次聚首,在天安门城楼上,他们热泪盈眶。由于历史的局限,他们的青春不可避免地被打上了时代的烙印,“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的是非功过,也自有历史去评说。不管怎样,当年这些满怀抱负的知识青年响应祖国号召,立志改变农村落后面貌的理想信念,并用青春年华坚持实践的精神,直到今天依然是一笔可贵的财富。

  编导:凌健

  摄像:查家旻、陈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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