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巍青:没有信息自由就没有网络民主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4月29日09:51 南都周刊

  南都周刊记者彭晓芸实习生李想

  南都周刊:作为“资深网友郭巍青”而不是“教授郭巍青”参加了这次省委书记、省长与网友的座谈会,我想知道,您喜欢自己的这个身份么?

  郭巍青:看见会议名单上打印出来的是:资深网民郭巍青,我觉得是挺有趣的事情,不像以前以学者专家的身份,参加学术研讨会、政府听证会之类。以一个网民身份参加会议我是很乐意的,虽然实际上能不能说我就是一个代表呢?其实谈不上,很多网民有很多更精彩的想法,未必都能反映。我是刚好参加了奥一网的活动,之前奥一网邀请我写一篇关于解放思想的文章,于是我就成为“资深网友”了。(笑)

  南都周刊:那么会议归来,和您预期中的情况是否一样?

  郭巍青:我参加过很多会议,但是这个意义上的会议确实是第一次,至少在执政者当局,这种规模和规格的网友座谈会,我想还是有开先河的意义。包括我们当天在会场,广东政府所有的厅长都坐在我们的后面,这给了网民一种非常特殊的尊重。严格地按照政府一贯以来的体制说,可以说给过头了。为什么把网民捧到这么高一个位置呢?我想主政者表现出了很大诚意,意识到了网络这个空间所孕育的民间力量和民意诉求不容忽视。

  南都周刊:据说您几次举手抢话筒发言,讲了什么?为什么想讲这些内容?会议的程序组织者有没有“彩排”过?

  郭巍青:本来会议的组织者是说过要大家预先说说发言内容,发言顺序的,但是大伙都说,主持人就是汪洋,那么“ 彩排”了也没有什么意义。到了现场,气氛挺热烈的,网友谈话过程中,汪洋也不断有回应,所以大家都显得比较随意了。

  我的位置挺靠近汪洋的,他是现场的主持人,但是他开始没有看见我举手,所以我就说我是第三次举手了,希望发言。我想表达的主要观点是,这既然是个网友见面会,那么就应该通过重视网民,从而达到重视社会组织的发展的作用,为了鼓励创新,就应当鼓励社会创新,支持民间组织的建设,因为,从国外案例来看,创新是从社会层面发生的,而不是靠政府自上而下来进行的。

  我觉得这就是解放思想

  南都周刊:从网友的反应来看,“拍砖”是他们一贯的作风,有网友就认为此次见面会谈的问题都太宏观了,没有解决实际问题,形式大于内容。对普通市民来说,纵论广东省发展战略可能不如解决公交车线路问题来得迫切。

  郭巍青:其实我觉得这次会议不在于实质性地谈了什么内容,这次会议形式的意义确实更大一些。不能说形式不重要,此前执政过程中,还没有这样的方式,或者说起码在一个省同样规模同样性质的应该没有过。省委书记汪洋和省长黄华华一起见网民征求意见,我觉得这就是解放思想。我想省政府主要是想发出这么一个信号,倒不在于谁是网民代表,发表了什么样重要的受到肯定的意见,重要的是这个事情本身如果做得好,它就搭出了一个架构。总体来说我认为这是一个好的事情,有创新意义。

  南都周刊:政府对网络空间的主动介入,可能有两种意思,一种是吸纳民间智慧,将网络为我所用;一种则是让网络成为民意表达和申诉的渠道,成为监督政府的声音和眼睛。对于前者,我想政府当然乐观其成,但是对于后面一种,无异于“ 自找麻烦”,需要一定的胸襟和勇气来接纳。您觉得这次座谈会给您的感觉,是第一种呢还是第二种?

  郭巍青:从汪洋的讲话里,可以感到他是一个很懂网络的人,懂虚拟世界,并且了解虚拟世界和我们现实社会的关系。网络产生了很多现象,积极的消极的都有,它不是传统的社会架构,不是过去所说的政府对社会、政府对人民这样的关系,它的优点也在于这种散发性、自组织。所以对于网络的过分控制,无异于扼杀了网络的最大优点,或者说是网络的根本特性。

  厦门著名的PX事件之后,厦门有关部门打算立法管理网络论坛,实行实名发帖制,我想这就是一种倒退的做法。广东如果提出解放思想,走在网络民主的前面,就要放下这种管制心理的行政思维,让网络自律自治自组织,这一点汪洋也有谈及,他提出要建立网络社会的自治规则,培育网络社会的自律精神,提高网络社会的自组织水平,他这一招很高,把球又踢给了网民,要网民们接招。

  好制度比好领导更重要

  南都周刊:汪洋也说了,“有一个好制度比好领导更重要。要靠制度来保证听取民意。”但是这个制度保障如何建立呢?靠什么来保证民意表达的有序合法凝聚呢?

  郭巍青:这次座谈是政府自上而下推动的一次行动,领导开明固然很重要,但网民自身的自我完善也很重要。那么制度性的保障在哪里呢?我觉得这个事情或许更多地要依赖我们网民自身。作为网民在网站上发表意见、评论,过去是一种自拉自唱的局面,现在政府出来说我们愿意回应,那么这时候网民应该考虑的是,我们有什么资格有什么意见能够提出来。

  我在会场的时候也在想,我们要和他谈什么呢。我们所依靠的是网络这个力量,那么你要证明网络作为一个平台它有力量,有特殊性。它要是和其他政府机构一样,你凭什么要人家重视你呢?我们通过座谈会会反思自己,我们是否认识到我们的力量、我们的能力了呢,我们依靠的力量优势是什么。作为网民,网络是个平台,要能有一套不同于政府体系的运作方式,并且我们能够在这种方式下做一些政府做不到的,那么你的意见就是处在一个有意义的地位上。这种情况下,网络就不仅仅是传统意义上的信息渠道那么简单。

  南都周刊:您的意思是网民自组织,形成利益诉求,谋求公共领域的话语权,以此去达成一定目标,比究竟省委书记一年见多少次网友,能否形成一个惯例更重要?

  郭巍青:是的,在目前的现实条件下,我更加关注社会组织在民间的构建,而网络恰恰是民间组织发展的一种最重要的形式和载体,它能够提供主流媒体不关注的、有偏见的,或在政府架构内不能提的很多信息。网民以网络作为一个平台,把底层的、边缘的、被忽略的事情抽取出来,从而形成对某一个社会问题进行长久关注的聚合力量。

  最典型的一个案例,比如乙肝病毒携带者所形成的网络联盟,这个组织通过长久的努力为乙肝病毒携带者维权。人事部和卫生部经过讨论后,在公务员体检条例中将乙肝病毒携带者视为合格,这就是网络民意推动了政策的改变,但接下来具体的政策执行情况还得靠网络持续关注。

  以网络民主推动社会民主

  南都周刊:但是也有人认为什么事情都得靠网络去推动,恰恰显示了我们的民主不够健全。这次汪洋会见网友谈到“ 网络民主”的概念,那么,究竟什么是网络民主?网络民主背后应当依托什么来实现?

  郭巍青:一个客观事实是我们的政府不太习惯接受上访、游行示威之类的民意表达方式,我们总是担心这样社会就会乱起来,影响经济建设。而网络恰恰是能够聚合民意的空间,在网络上的“集会”不上街,省时省力且高效,对于公民来说,他们参与的成本也很低,因此响应起来很容易。关键是我们要把这个虚拟空间做实在了,这在中国的条件下的确是一种可行的选择。乙肝患者的网络民意迫使政府作了一些实质性的改变,华南虎事件虽然至今不了了之,但至少使陕西政府丢尽了脸。从这些你都能看到网络的压力。

  网络民主最大依托就应该是信息自由,权利主张的自由。如果说我有什么话要在网上说,你把我的话过滤掉,封掉我,将我监控起来,这个时候我们要反对。对网络进行简单粗暴的管制,肯定不会有网络民主。如果网络上形成了一种“恐怖主义”的逻辑氛围,“恐怖袭击”只要一次就够了,留下的阴影是“我不敢那样,那样是危险的”,会束缚你的观点。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很多人抗议西方媒体的歪曲报道,这理应是政府高兴看到的事情,可网民对一些敏感的字眼还加以修饰,换个说法,这是很荒谬的局面。长久之后,网民会形成一种时时刻刻被监控的阴影,那个时候,如何在网络上畅所欲言呢,谈何民主呢?

  南都周刊:我们常常提到公民社会,通过网络形成一个渠道,对建立一个公民社会有什么作用?

  郭巍青:关于公民社会的形成,比如哈贝马斯,他就说,“所谓公共领域,就是人们爱在咖啡馆、剧院、读书社、家庭沙龙、报纸等地方扎堆说话而已。”异曲同工,中国人当前社会中,不单是在咖啡馆、报纸这种传统媒体可以讨论,网络上专题性的、认真的讨论,形成了一个更大的讨论空间。这个讨论空间如果能够和政府施政有个衔接,并能制度化的话,那么将进一步促进公民社会建设。

  我是这么认为的:在实现民主的转型途中,民主不妨首先从网络开始,由虚拟世界逐步走向现实世界。网络表达了公民意志,伸张了公民权利,因此,用网络民主养成社会民主或者带动社会民主,不妨是我们践行民主诉求的一种策略或途径。我们应该用网络这个平台去表达一些意见,主张个人权利,同时也必须有自律自治自组织,这种理性不是说你要如何向权威妥协,而是要更充分更有效地践行网络民主,否则,从网络民主走向真正良序的社会民主,道路将会更加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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