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杨的最后时刻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5月14日10:33 新民周刊

  最后时刻,柏杨已经不能言语了,他就写了四个字,第一个字我还看得懂,第二、第三、第四个字,我请他一二十年 的编辑来认,大家七拼八凑,认出来——“用生命力”。

  撰稿·贺莉丹(记者)

  2008年4月29日凌晨1时12分,因肺炎引发呼吸衰竭,88岁的柏杨病逝于台北耕莘医院。

  “我们看柏杨安睡,就离开了,医院里也容不下那么多人。回到家一个多钟头后,接到医院通知,他在睡梦中走了” ,近日,柏杨的夫人、69岁的张香华女士向《新民周刊》记者平静回忆当时一幕,她的声音略微嘶哑,一度哽咽。

  “用生命力”

  自今年2月24日住院后,柏杨已两度出入加护病房,在院方与柏杨夫人张香华及女儿慎重商谈后,决定放弃让柏杨 极度痛楚的“肺切”手术。“这些年柏杨身体一直不好,不舒服已是常事,常觉胸闷。他的年纪大了,肺衰竭了。他身上已有 胃管、尿管,体无完肤,‘肺切’很痛苦,而且,就算给他‘肺切’,也不能保证……”张香华感叹,对外界关心柏杨,她不 停地说“谢谢”。

  此前,张香华就通知柏杨的次女崔渝生“赶快来看他一眼”,4月23日,崔渝生从西安抵台,陪侍身侧,“我的思 路非常乱,父亲一直有病,都住了两个多月医院了……”崔渝生彻夜守护父亲,心力憔悴,不想多言。

  “最后时刻,柏杨已经不能言语了,他就写了四个字,第一个字我还看得懂,第二、第三、第四个字,我请他一二十 年的编辑来认,大家七拼八凑,认出来——‘用生命力’,我想,他的意思是:他现在是用生命的力量来支撑的,并不是用他 的身体了,他大概对自己的身体也有一些领悟了”,张香华记得,柏杨直至生命弥留的最后阶段仍保有意识,仍能认出她来。

  亲人将遵照柏杨生前遗愿,将他的骨灰送往绿岛附近的海面抛撒。距台东18海里的绿岛曾是囚禁柏杨之地,绿岛将 军岩西侧的“垂泪碑”(又名“人权纪念碑”)镌刻了柏杨的诗作:“在那个时代,有多少母亲,为她们被囚禁在这个岛上的 孩子们,长夜哭泣!”

  “柏杨以前没有跟我谈过生死问题,而是在聊天的时候讲过要这样做。我想,绿岛的经历是柏杨的生命里一个很大转 折,他也在绿岛为所有的受难者盖过‘垂泪碑’”,张香华说。

  1994年进行心脏手术之后,柏杨的健康每况愈下。去年年底,柏杨曾一度拒绝进食,病重住院,之后其病情一直 堪忧,今年年初,柏杨一度传出罹患抑郁症。柏杨终日昏睡病榻,一段时间以来,媒体只有通过夫人张香华来了解柏杨近况。

  在张香华的印象中,最近两三年来,柏杨的病情一直有反复,她坦言柏杨“早就不吃饭了,只喝流体食物”,而他们 夫妇面对的“都是一关一关的难关”,由于年纪等原因,张香华不便开车,而他们位于台北花园新城的家“离无论哪个医院都 有相当的距离,有的时候我搬到医院附近住,找个房子,当然就方便些”,此前,她就不希望来探病的友人透露过多悲伤情绪 ,“探病,你不要添乱,不要增加我们家属的负担,我们需要被鼓励,而不是要你未卜先知地说,一定没希望了……在病人面 前,怎么能这样?”

  柏杨走后,张香华用“撑着”二字来形容自己当下的状态,“这几天非常忙,我还根本没时间静下来,晚上吃了安眠 药,赶快睡觉,第二天一早就要起来”,诸事繁多到连悲伤的机会都没有,许多事需要她亲历亲为,包括丧葬仪式的接洽及积 极联系柏杨子女抵达台北。

  张香华介绍,柏杨生前已皈依基督教,不久后的5月14日,家人将为柏杨在教堂举行“安息礼拜”,柏杨的“安息 礼拜”将不发白帖,“不会做得很大,也不敢劳顿大家,关心的人来,就好了”。

  “父亲蛮坚强”

  柏杨的感情世界亦非常人能及,五度婚姻,1978年柏杨与女诗人张香华的结合,也被传为佳话。柏杨先后与艾绍 荷、崔秀英、齐永培、倪明华育有二子三女,长子郭本城(城城)在大陆经商,次子郭本垣(垣垣)在台湾教书,长女郭素华 (冬冬)在河南,次女崔渝生(毛毛)在西安,最小的女儿郭本明(佳佳)在澳大利亚。命运突变,柏杨数次遭遇妻离子散, 其经历被打上浓重的时代烙印,晚年柏杨无法跟子女相守,或为遗憾。

  1943年,辗转重庆的柏杨跟同乡、国民党中央团部消费合作社女职工崔秀英相识并成婚,这是柏杨的第二次婚姻 ,1945年,他们的女儿崔渝生(乳名毛毛)出生,毛毛后与柏杨离散。

  直至1986年7月,崔渝生才在香港第一次见到了父亲柏杨,对父亲柏杨当年的选择,崔渝生用了“身不由己”来 理解,“我父亲跟我母亲和我分开也是没办法的。我想,当时的社会大环境是这样的,有些事情真不由他,也不是说他想怎么 样,就能怎么样”。

  去香港前,柏杨把他的书寄给崔渝生,崔渝生只觉得父亲笔锋犀利,但后来她真正跟父亲生活在一起、跟他一块待的 时间长了,感觉就不一样了,“我感觉他就是父亲,他对我很关心,生活上体贴周到。有一次我去台湾后感冒了,他不停地给 我拿药吃、喂到嘴里、害怕我不吃,就像父亲对待孩子那样。有一次,晚上我睡在他们在花园新城的家的客厅里,晚上我醒了 ,怎么迷迷糊糊看见身边站着个人?我睁眼一看,我父亲半夜掂着个毛毯,要给我盖呢,他说,晚上你睡在这会冷。我想着, 我这么大年龄了,都是我起来给孩子们盖被子”。柏杨住的公寓走廊很长,有时晚上吃完饭,崔渝生就和父亲两人牵着手,在 走廊里走来走去散散步,那是很幸福的时刻,“他跟我唠家常,蛮慈祥”,父亲并没有跟崔渝生讲过关于母亲崔秀英的具体事 情,他只说,“你妈妈是一个很宽厚、很善良的人”。

  “我这么大年纪了,想想,围在父亲身边还是蛮幸福的、挺温暖的。我都当姥姥、奶奶了,现在到他跟前,他就教育 我,你做事要认真点、不能马虎;他会告诉我,什么对、什么不对……他一直把我当小孩看。吃饭也是,要吃什么、什么多吃 点,他都会指导你”,崔渝生说。

  2000年,柏杨80大寿时,崔渝生去台湾与父亲柏杨团聚,她感觉父亲身体大不如前,“父亲也工作,但没那么 长时间了,这时他老感到头晕,头晕时他要在沙发上躺躺,闭闭眼睛,起来继续工作;1996年我第一次去台湾时,没听他 讲过头晕,那时他很健康。好像在此以前,他在台湾做了一个绿岛‘人权纪念碑’(1999年落成),由于在这个工程中费 劲很大,对他的健康也有损失”。

  2001年“人权教育基金会”在绿岛办活动,当时柏杨身体不太好,崔渝生陪父亲一起去绿岛,“其中一项活动是 参观父亲住过的监狱,我们一块去了,他住的那间牢房,我看后很难相信”。

  “我是爱流泪的人,好像稍微激动,我都会流泪。我觉得父亲蛮坚强,我没看见父亲流过泪”,崔渝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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