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抗灾日志：脚臭味下的地震之夜

　　□本报特派记者黄普磊

　　在缺水缺粮缺帐篷的汶川映秀镇，指挥部规定现场救援人员和记者一律不得使用民政部下发的救灾帐篷。虽然如此，帐篷和被褥依然吃紧，无奈之下，铁军官兵把自己的一些物资分给了灾区群众。

　　5月17日，天气阴沉，我们不敢再睡在映秀的学校门口，铁军高炮团的官兵们热情地让记者和他们睡在一起。

　　官兵们的营房是用塑料布和钢管搭成的，远远望去，废墟旁边的军营像一个整齐的村庄。

　　安排我们的二营官兵十分热情，不仅给我们煮了一碗方便面，还给摄影记者我们两个人端来了半盆洗脸水。因为岷江污染，记者已经几天没有刷牙洗脸了。

　　洗手洗脸不仅能让皮肤轻松点，而且最重要的是卫生，因为在映秀很多人都戴着口罩工作，防疫部门给大家最重要的忠告就是洗手，但这也是最奢侈的。

　　“这是团政委和营长专门安排的！”一位战士把水给记者端了过来，不好意思地说，“只能让你们用这么多了，剩余的水只够明天早上做饭用了。”

　　我们两个人用香皂洗完脸，盆里的水已经变得又黑又稠，感觉不好意思把水倒掉，这时才想起来好几天没有洗脚了，幸好战士们的脚也很臭，他们也是好多天没有洗脚洗脸刷牙了。

　　铺位紧张，我和摄影记者晓东被安排在了一个铺位上，只能睡一个人的铺位睡两个大男人，可想有多挤。我睡觉打呼噜，晓东受不了，拿着上衣叠成的枕头跑到了另一头。

　　觉得自己的骨头累得全散架了，就剩下重重的一身肉了，闭上眼睛我就进入了梦乡。突然，一阵剧烈的震颤和晃动把我惊醒了。“又地震了！”有人说道。听到天上轰隆隆地打着雷，暴雨倾盆而至，“漏水了，帐篷漏雨了！”有战士喊道。战士们打着手电忙着收拾帐篷，地面又是一阵震颤，远处传来“轰隆”“扑通”的声音，那是山体石块崩塌后落入岷江的声音。

　　“岷江上游有很多水电站，地震加上暴雨有可能会引起水库崩口。让战士们休息，副营长咱们几个轮着站哨，一定得盯紧岷江的水位。”在记者旁边坐着的营长轻声下达命令。

　　我想起了一家老小，一阵不安突然从心里升起，不来映秀的人是不会知道什么叫山崩地裂的。黑黑的营房中，借着手电灯光的战士们在悉悉簌簌地忙碌，被子淋湿了，很多战士背靠着背，谁也不说话。晓东从包里拿出了照相机，但是半天没有动。“岷江上游的水库大堤会崩裂吗？”他瞪着眼睛看着我小声问。“应该不会有事——听天由命吧。”我安慰他，其实自己心里也没有一点谱。

　　拍完照片，晓东躺下了。雨小了一些，可还是一会儿一震，我睡不着了。睁开眼才发现，他的脚就在我的眼睛旁边，因为一只脚磨破皮而脱不下来的袜子上面虽然套了个卫生帽，但还是挡不住地发出一股臭味。

　　我想把身子转过去，避开他的臭脚。谁知道刚动了一下腿，他在那头就叫了起来：“哥哥，你的臭脚蹬着我的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