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县长:几年前政府曾有让县城移址想法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5月25日05:36 南方都市报

  四川省北川县,有着1000多年的历史,是中国唯一的羌族自治县。这次的地震北川是损失最惨重的一个县,全县死亡1万余人。5月21日,北川人全部撤离,北川县城成为一座空城。新县城将另行选址外迁,北川人也面临着与千年历史文化的被迫告别。

  5月22日中午,北川城外、原北川中学校园里,临时搭建起来的指挥部一片繁忙,旁边倒塌的废墟,夺走了1000多个如花的生命。我们找到县长经大忠的时候,他倒在帐篷角落里的棉絮上睡着了。旁边的工作人员轻声地对我们说:“他太累了,昨天夜里一夜没睡觉,让他睡一会儿好吗?”

  我们的对话,从北川,那个黑暗的“5·12”开始。

  南都:那一天,你毫无预警?

  经大忠:没有。(重复)没有。

  噩梦骤至,来不及躲避

  南都:这里不是经常会发生一些震情么?

  经大忠:但是都很小,二三级吧。这一次,特别突然。以前只是知道600年前曾经发生过大地震。我们也知道这里是地震带,建筑设防也有一些特殊的要求,但这次,我们没有一座房子没有倒塌,没有一间房子是可以继续使用的。

  南都:我从绵阳一路过来,看到很多北川的灾民,看到了断壁残垣,我不知道你的这十天,是怎么样的十天?

  经大忠:不停息地努力。这个地方要重建,需要有人去工作,我能做的就是努力去工作,工作。我最伤痛的就是,我失去了1万多的父老乡亲,北川基础设施遭受到了毁灭性打击,我只有跟时间赛跑,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重建家园。

  南都:这些天,你哭过吗?

  经大忠:(叹息,长久沉默)也算没有吧。我还算比较坚强。有时候看到那么多救援的人在拼死拼活,为拯救北川而努力,看到地震中幸存下来的乡亲在废墟旁边不肯离去,那种无助的眼神,号啕大哭的痛苦,我有时候也滴下眼泪,但是流下第一滴的时候,我就会把它擦去。

  南都:不让自己哭?

  经大忠:我不想留时间给我自己悲伤。

  南都:听说这次你也失去了五位亲人。

  经大忠:我的两个侄女,一个侄子,一个亲妹妹,还有妹夫都已经遇难了。

  南都:你的父母失去了孙儿,女儿女婿,老人更需要安慰。他们现在还好吗?

  经大忠:我都不知道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我没有时间回家。他们的安置情况,我都不知道。当然,我现在也没有家了。

  南都:这么多家人,还有以前你身边的很多同事、朋友,都瞬间离开了你,这个现实现在你能接受了吗?

  经大忠:还不能接受,到现在我还不愿意去接受。我们是民族地区,你不知道过去的北川多么美丽和谐,我们同事都在并肩战斗,父老乡亲都在从事自己的工作,一刹那间,这一切全部消失了。

  南都:给你的是痛楚,还是已经麻木?

  经大忠:痛,非常非常的痛。我很想麻木,但是还是痛。挥不去的痛。(长久沉默)我们在全省,可能损失是最惨重的,县城就失去了12000人,还有农村的伤亡也很多。

  南都:这十天,最难熬的是哪几天?

  经大忠:每一天。天天都是一样难熬。干部的死伤很多,人手太少,在老百姓的安置方面,比如帐篷不够的问题,每一家都想领一顶,我们要一家家去做工作,不解释他们又不能理解。这些都是具体的困难。

  南都:你还会想起过去的北川吗?

  经大忠:经常想。怎么能不想呢?

  南都:想起的都是什么呢?

  经大忠:以前的生产生活,大家安居乐业的一些场景,外来投资很积极,很多项目都在建立发展起来,财政税收不断增长,企业不断投产,那种蒸蒸日上的情景,干部群众都是信心百倍。

  南都:你身后就是北川中学,这里曾经有那么多活泼泼的生命。

  经大忠:以前我经常来这里。我的侄子也在里面读书。他们就是发展北川的新生力量,北川的明天和希望。

  南都:“5·12”地震以后,你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是什么时候?

  经大忠:第二天上来的。我们的县城大部分在山下,包括新城区和老城区。我在下面县城指挥老百姓撤离,转移,这里有2800多师生,下面的县城里是接近2万人。县城里面的孩子是超过50%的死亡,这里相对还要轻一些。这里主要是受到地震波冲击,震塌了。县城里的,就算没塌的房屋,也被山体滑下来,掩埋了。

  南都:听说你在指挥大家撤离之后,还亲自从废墟里救出来几个孩子。

  经大忠:13日那天,在曲山小学的废墟里,我和我们的一个副县长挖出一个小男孩。第二天,天下着雨,我去里面视察灾情时,听到一个小女孩在倒塌的房屋里面叫,叫得很凄惨,我就跟一个干部,一个战士,还有一个村民,在那里用铁钎挖,在大家的帮助下,我把她抱了出来。

  守望家园,乡亲们不愿离开

  南都:听说几年前县城就想移址,为什么没有实施呢?

  南都:1952年以前的县城在禹里乡的位置,后来那里交通不方便,就迁到了现在的位置。但后来发现,北川县城正好处在地震的断裂带上,所以几年前,县政府就有了移址的想法。但迁址也不是很容易实施,要各级部门许可,就拖到了现在。

  南都:你愿意走吗?我知道你是一个从北川生长起来的老北川人。

  经大忠:不愿意,就是不愿意走。

  南都:就算北川给了你这么惨烈的记忆?

  经大忠:人都是感情动物,生长在这里,对这片土地,对这里的老百姓都有着深深的依恋。都是一种理想的愿望吧,希望尽快能有自己的家园,慢慢发展起来,希望老百姓尽快过上好日子。

  南都:你接受这么一个结果?

  经大忠:不接受也不行。但是总体来讲呢,我们更多的乡亲都舍不得离开。

  南都:你碰到不愿意走的乡亲很多?

  经大忠:很多很多,还有不愿意进城。

  南都:家园可以重建,但可能更难的,是如何抚平北川人心里的痛楚和忧伤?

  经大忠:这需要我们去告诉群众,敢于面对现实,面对明天。总不能这么沉沦下去。这样的精神状态,挽救不了自己。

  南都:你自己能吗?

  经大忠:我自己行。我自己就行。这几天我很少掉泪。我尽量用工作来削减这种伤痛。我有那么多亲人朋友离开了自己,如果我自己安静下来去想,可能就是穷途末路了,什么都不能做了。

  南都:你想过他们么?

  经大忠:还是要想。如果有几分钟空闲,还是会想起他们。但我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想,我有那么多现实的工作要去处理,天天都要跑,灾民安置,物资发放,我们作为领导干部的,必须比群众更快振作起来,走出阴影。面对自然,人类的力量总是那么渺小无力。我觉得很无奈。有时候站在半山腰,看着山下那一片废墟,又觉得自己有责任有义务把它重建起来。把我们的家乡,我们的老百姓重新聚起来,把我们的产业建设得更好。我们毕竟是有很多基础在。

  南都:这是你支撑自己的一个动力?

  经大忠:基本上,未来的路我们还是清楚的,还不至于不知道将来怎么走。我们还有产业基础,还有科学技术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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