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山堰塞湖下的避险时速

　　□本报记者 郭新磊 发自四川绵阳

　　刚刚从路边帐篷搬回家的路日辉，匆忙地将被褥、蚊帐放回屋内，就和妻子拿起镰刀到地里收割麦子。

　　“赶快撤离！上游的唐家山堰塞湖要泄洪放水了！”一位邻居跑到地头，大声招呼着。顾不上没有收割完的麦子，路日辉扔下镰刀拉起妻子就跑向了不远处的桃花山。

　　路日辉并不知道，5月21日，堰塞湖坝前水位的数据已经变成了715.78米，库容则飙升至9160万立方米。根据水利专家的判断，此时的堰塞湖，每时每刻都有决堤的可能。

　　而在这个堰塞湖下方，是拥有数百万人口的四川第二大城市绵阳。

　　路日辉所在的青莲镇，来自部队的战士们正配合着镇政府的干部，有序地引导着人们向山上转移，大批的群众或徒步或骑车，匆匆地离开家。

　　对于整个绵阳来说，这一天的转移，仅是一个开始。

　　序幕：3万人撤离

　　在唐家山堰塞湖形成之时，只不过是作为震后最大的堰塞湖来定位。

　　实际上，它的暴虐在形成之初就已经展露。

　　5月17日，从位于唐家山堰塞湖上游七八公里的北川羌族自治县漩坪乡逃出的派出所民警罗智勇告诉《民主与法制时报》记者，地震过后不久，整个漩坪乡就被淹没了。

　　陆续被淹没的，还有张家坝乡。

　　当一个个水位高度被突破后，水利部门对唐家山堰塞湖的重视程度越来越高。5月16日，也就是地震后的第四天，专家们多次欲登上坝顶进行勘探，但连续3天因无法到达现场而失败。

　　通过空中航拍，唐家山堰塞湖的情况不容乐观。5月19日，水利部副部长矫勇、水利部总工程师刘宁、四川省水利厅副厅长胡云等专家紧急前往绵阳市抗震救灾指挥部，会商的结果是，唐家山堰塞坝“集雨面积大、水体大、水位上涨快、地质结构差，溃坝的可能性极大。”

　　这一天，水利部门公布的唐家山堰塞湖日库容增长量为500万立方米。

　　也就在这一天，中央电视台气象预报报道，20日至22日，四川汶川、北川、理县、茂县、绵竹、安县等重灾区将有中到大雨，降雨量有13至30毫米，降雨以20日夜间为最强。

　　这对于上游有着3550平方公里集雨面积的唐家山堰塞湖来说，意味着它将达到最大库容量，也就是决堤的时间将缩短。

　　事实正是如此，20日到21日之间，包括北川和青川在内的地区正好遭遇了一次降雨过程，一日之间，唐家山堰塞湖的库容由7250万立方米，急剧上升到9160万立方米。

　　更严峻的考验仍在继续，气象台预报，25日—26日，一场局部大雨将再次降临灾区。

　　5月21日，绵阳市政府会同水利专家研究后，迅速制定了《北川县湔江唐家山堰塞湖下游沿岸的撤离疏散方案》，明确对堰塞湖下游沿河区域内河床以下6米范围的人员进行疏散撤离，要求“以县包干，以乡包干，以河道包干，动员干部、公安、抗震救灾部队、年轻党员、民兵等力量，统一将群众撤离至高处，以村或乡为单位集中安置。”

　　《方案》给定的撤离期限为5月24日12时前必须完成。

　　5月21日19时30分，位于下游的江油市内，一场紧急会议在该市抗震救灾指挥部内召开，通口河沿岸青莲、九岭、含增、香水、西屏、龙凤、彰明等7个乡镇的负责人全部列席。

　　青莲镇党委副书记李永强告诉《民主与法制时报》记者，江油市是北川的下游地区，如果唐家山堰塞湖溃坝，那么江油就是一个主要受灾地区，所以紧急召开的会议就是给各个乡镇下了死命令，要求各乡镇必须完成危险区域内的群众转移工作。

　　记者在青莲镇镇口张贴的一张公告看到，此次溃坝危机，除涉及沿河乡镇部分村组外，还有通口水电站、香水水电站、青莲水电站，“凡在现有河道水面垂直高度6米以下范围内的所有人员、重要财物、牲畜、机械设备、船只、危险品等，必须撤离至指定安全地带，对拒不撤离的人员由武警、公安强制带离”。

　　5月21日当天，北川及江油市的沿江乡镇已经开始转移群众。

　　从北川至江油的路上，地震造成的山体滑坡依然没有完全清理，撤离的群众或多或少地带着部分财物，跟随着指挥的公安民警，分别向周围的安置点汇聚。

　　“也有个别群众不理解，说要抢收麦子、种水稻。”青莲镇2235户、6689人的转移中，李永强费尽了口舌，终于在22日当天完成了任务。

　　23日，《民主与法制时报》记者再次来到青莲镇时，空荡荡的街道已被拉上了警戒线，各个进出路口都有武警战士或民兵把守。

　　江油市唐家山堰塞湖抢险防洪指挥部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24日12时之前，江油市全部完成转移任务，共转移20999人。

　　而北川县沿江村镇，也完成了转移10200人的转移。

　　村民路日辉一家被安置在青莲镇东河村，他们一家到达时，一排排救灾帐篷已经搭建好。虽然每顶帐篷内人员拥挤，但食物、饮用水等物资早已运到山上。

　　继续：11万人大转移

　　3万人成功撤离，并没有缓解唐家山堰塞湖带来的压力。

　　尤其是气象台对于25日到26日强降雨的预报，更加重了抢险工作的难度以及下游人民生命和财产的危险程度——即使根据现场水利专家的勘探，唐家山堰塞湖的最大库容量为2.2亿立方米，24日的库容量为1.28亿立方米，至少有10余天的时间来排除险情。

　　唐家山堰塞湖的水位持续着每天1米多的速度上升，而原本计划的空中设备和人员的运输却因为天气原因屡被推迟。

　　指挥部果断决定，更改抢险计划，将以工程机械开掘引流明渠为主的方案变为机械施工与人工爆破“双管齐下”，以人工爆破为主的新方案。并立即组织突击队，携带工具，绕道茂县向唐家山堰塞湖突击，开辟一条运送人员和机械的陆上通道。

　　5月25日15时，武警水电部队以及成都军区共1800名官兵携带10公斤炸药及3天的食物赶赴唐家山堰塞湖堰顶。

　　26日凌晨，突击队全部到达指定地点，并立即展开准备工作。

　　幸运的是，气象台预报的强降雨，没有落在危在旦夕的唐家山堰塞湖集雨面积内。

　　但在同时，面对未知的险情，绵阳抗震救灾指挥部经过与水利部专家会商，根据唐家山堰塞湖溃坝的方式，制定出了3种撤离疏散方案：

　　如果出现1/3溃坝，整个绵阳需要撤离常住人口14.76万人，流动人口1.1万人，淹没城镇面积460.2万平方米，涉及33个乡镇11个社区，涉及重要单位44个；

　　如果发生1/2溃坝，那么将撤离常住人口91.16万人，流动人口29万人，淹没城镇面积5368.6万平方米，涉及33个乡镇169个社区，涉及重要单位182个；

　　如果全面溃坝，那么需撤离常住人口99.01万人，流动人口30.99万人，淹没城区面积6234.6万平方米，涉及35个乡镇175个社区，涉及重要单位192个。

　　“虽然目前溃坝的可能性不大，但也要做好准备，按照1/3溃坝的可能进行疏散。”26日13时，在绵阳师范学院举行的“唐家山堰塞湖疏散群众工作动员大会”上，绵阳市委书记谭力提出了“三分之一决堤方案”。

　　26日18时，有关撤离疏散方案的相关情况，已经传达到各个村镇。

　　因为之前北川和江油的群众疏散工作已经部分完成，此次撤离的集中点是涪城区4.22万人、绵阳科学城1.25万人、游仙区2.06万人、农科区0.71万人、三台县3.4万人以及流动人口1.1万人。

　　当晚，涉及三分之一决堤方案区域内的人们都在收集细软，甚至有的人将贵重家具装车，准备一起运到临时安置点。

　　27日，天刚刚亮的时候，转移的人群就从四面八方向安置点汇集：绵阳城区七星坝及科学城住宿区撤离到科学城山上；小岛及桑林坝撤离到电视塔山上；韩家脊片区疏散撤离到208厂山上；沈家坝片区撤离到富乐山至白云洞一带山上。

　　5月27日晚12时，全部11余万群众，基本都达到指定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