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肥价格上涨致农民种地纯收入下降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6月18日07:39 中国青年报

    本报记者 郭建光

  化肥市场在PPI(生产者物价指数)的搅动下暗流涌动。自去年秋天始,化肥原材料价格一路上扬,化肥的价格也随之水涨船高。

  作为粮食的粮食,化肥的价格不仅牵动着大大小小化肥企业的神经,牵动着每一个流通环节的神经,更牵动着8亿农民的神经。

  它更像一个关系到每个人菜篮子的价格信号。因为化肥价格的每一次波动,最终都会经由种种环节,刺激着CPI(消费者物价指数)的脉搏。在中国人口逐年递增、农村劳动力不断缩减、土地面积逐渐减少以及全球粮食危机的大背景下,化肥的价格更显得异常敏感。

  所有人都不希望看到这个关乎国计民生、关乎社会稳定、关乎每一个胃的产业受到伤害。然而中国的化肥产业却又结结实实地受着两面夹攻:一方面是原材料的价格飞涨,另一方面则是针对最终产品滞后的政府限价。这样的局面,毫无疑问,考验着化肥生产企业的耐力,考验着8亿农民的钱袋子,也考验着政府的应对能力。

  空气中弥漫着无奈的叹息。

  人人有本难念的经

  最近几年,没有任何一个年份像今年一样,让71岁的郭地海感到更为沮丧的了。

  这个山西省高平市南城区的农民,伺候土地50多年,如今面对逐日拉升的化肥价格,他发现种地是如此之昂贵。

  去年秋天,他种了2亩地的小麦。在当地,种一亩小麦一般要施一袋碳铵和一袋磷肥,或者是一袋复合肥。以往,一袋碳铵、磷肥、复合肥和尿素的价格分别为35元、30元、80元和70元左右。但是,市场已经不是往日的市场,化肥价格已悄然上涨,每袋涨幅10~15元不等。这意味着,每种一亩小麦,他要多投入20~30元。

  “这点钱我还是能掏得起的。”老人摸摸自己的口袋,憨憨地笑着。

  一切都在涨价,小麦的价格也许会随行就市,略有上涨。郭地海相信,小麦价格的上涨幅度,足以弥补他在化肥上的额外支出。

  他家剩下的3亩多地,在今年春天种上了玉米。和小麦相比,他更喜欢这种高产高价的经济作物。只是在这个以面食为主的省份,种植小麦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种植玉米,当地一般是先上底肥,生长期间再追加肥料。底肥多为一袋复合肥,追肥多为一袋碳铵或半袋尿素。如此,种植一亩玉米的化肥投入不过120元。

  然而半年后的化肥市场天翻地覆。复合肥的市场价格几乎翻了一番,尿素的价格也上涨到每袋120元左右。高平市农业生产资料公司提供的信息显示,多种化肥的价格上浮50%左右,有的甚至上浮了80%~ 100%。

  “这地种不起了,种不起了。”郭地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嘟囔道。

  种植玉米,仅化肥一项,一亩地他就多投入了将近100元。如果算上种子等涨价,种一亩玉米的总投入要比往年高出近200元。

  过去几年,郭地海一亩地一年的总收入在800元左右,纯收入能有500元,今年的纯收入却将下降到300元。而在当地,一平方米商品房的价格已经到了3000元~3500元。也就是说,如果郭地海种一亩地,10年的收入才够买一平方米的商品房。

  高平所属的晋城市,素有“煤铁之乡”的称号,当地有着全国四分之一以上无烟煤储量,占山西省的一半之多。同时,这个地方还探明有1000亿立方米的煤层气。早在1984年,晋城就被国家确定为全国化肥和化工原料煤基地。1996年3月,八届全国人大四次会议通过的《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九五计划和2010年远景目标纲要》明确提出,要在晋城建设以优质煤为原料的高浓度氮肥基地。

  晋城市发改委提供的材料显示,整个晋城去年的尿素(氮肥的一种)产量达296万吨,仅高平一地,就超过90万吨。

  此外,在高平西北约70公里处,还坐落着山西省最大的化肥企业天脊集团。这个以两元复合肥为主的企业,年生产复合肥100万吨、尿素45万吨。

  然而就是在这个坐拥大量化肥资源,拥有发达交通系统的地方,化肥涨价和化肥短缺也已成为一个铁打的事实。

  以经销农业生产资料为主的高平市农业生产资料公司,多年来一直有着高平市化肥市场70%以上的占有量。公司的一位负责人表示,面对价格飞涨的化肥,公司有所担忧,怕乏人购买,因此不敢囤积。

  “今年的化肥进货至少比去年减少了三分之一。”该负责人说。这意味着,高平市市场上一下子减少了7000吨的化肥,其中还不包括尿素。

  为确保农资运送到农户手中,商务部在2005年启动了“万村千乡市场工程”,该工程为每个乡级农家店补助2000元,每个村级农家店补助3000元,以便建立发达的农资销售网络。高平市农资公司应商务部的要求,也启动了该工程。在化肥销售旺季,公司就会将化肥运送到每一个销售点。

  正是化肥需求旺季,但高平市农资公司院子里的一些工作人员闲着无事,谈笑嬉闹。

  “光油钱我们也负担不起。”那位负责人面有难色。

  在油价飞涨的今天,短途运输着实是一笔巨大的开支。即便想去送,加油也是一件费力的活。记者在山西、河南等地采访时,经常可以看到,路边的加油站总是排着长长的队伍,运输车都在排队加柴油。记者所乘坐的一辆大巴司机表示,为加满柴油,他几乎每次都要排两个小时队。即便如此,加油站还不给加满。每次都得和加油站的工作人员好说歹说,才能加满油。

  农资公司头痛的还不止此。

  1998年,国发39号文件规定化肥流通价格逐渐由市场主导,但仍规定,各地省级物价部门可对化肥实行最高零售限价。多年来,化肥出厂到零售最高差价率不超过7%,一直是化肥流通环节的一个底限。

  “政府一限价,我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高平市农资公司那位负责人大倒苦水。

  他表示,和私人化肥经销商相比,农资公司的人员支出和硬件支出,都要大得多,利润空间相对就小很多了。

  市场上有私人经营的化肥,但品质良莠不齐,有些甚至是假货。价格虽然便宜些,但上到地里不长粮食。这位负责人说,自己曾多次跟随市政府组织的“农资打假”小组,清查市场上的假冒化肥。虽然也处罚过一些人,但直到今天,市场上的化肥品质仍然不能保证。

  郭地海就买到过一次假货,结果那一年歉收。以后,他只买农资公司的化肥。但目前的这个价格,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与PPI赛跑

  农民有农民的难处,农资公司有农资公司的难处,生产企业也有自己的难处。在山西这个产煤大省,以煤炭为主要原料的化肥企业也望煤兴叹,大加嗟叹。

  高平市晋丰煤化工公司是一家以生产合成氨、尿素为主的煤化工企业。在煤价飞涨的今天,该公司副总经理董湖水“实实在在”感受到了生存压力。

  一般情况下,生产一吨尿素需要1.2~1.4吨煤。但一吨煤的入厂价已经上涨到近1100元,而在春节前,同样的煤只要700多元。

  “所有原材料都涨价了,生产成本都快接近政府限价了。”董湖水说。

  在当地,尿素的政府限制价为每吨1725元。

  不仅煤价猛涨,如今,连买到煤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使能买到煤,想要运出去,没有特别的关系,也几乎是不可能的。火车车皮计划很难搞到,公路运输的高费用又让人望而却步。

  高平市常年居留着一些买煤的人。江苏人老邓,跑这一带已经多年了,和一些煤炭商及煤老板都有非常好的关系。但即使如此,他依旧很难为老家的化肥厂买到煤炭。这一次,他已经到高平一周多,没有一点儿煤炭的着落。

  “再这么下去,我就该转行了。”他苦笑着说。

  相对于外地的氮肥企业,当地企业本来拥有资源上和政策上的优势。但现在,守着潞安矿务局的天脊集团也为原材料所困。

  该集团供销公司党委书记赵惠民表示,集团年产100万吨复合肥,仅此一项,一年共需要100万吨煤、30多万吨磷矿,以及1000余度电/吨。然而,当地平瘦煤的价格已经达到每吨700多元,较年前上涨300多元,30%的高品位磷矿也涨到每吨300多元,较年前上涨100多元。如果按照往年规模计算,仅原材料一项,成本就要上涨3亿元。

  天脊集团的库存也在减少。现在“只有两三万吨”,仅够一星期用。而在以往,该集团的原材料库存一般都有10万吨,最高峰时甚至达到十五六万吨。

  秦皇岛的中国-阿拉伯化肥有限公司也有同样的困难。该公司采购部部长高剑波表示,对这家以生产氮磷钾复合肥为主的企业来说,原材料的价格和货源始终是一个很大的挑战。其中最让企业吃不消的,是生产磷肥的主要原料硫磺以及生产钾肥的主要原料钾盐。

  生产磷肥,除磷矿外,离不开酸。在国内,大都采用硫酸。但由于我国硫磺资源比较缺乏,再加上从其他产品中脱硫的设备和技术相对落后,国内硫酸产量严重不足,年产量只能满足国内同期消费的12%~15%左右,因此硫磺进口势在必行。

  市场价格并不会同情企业的困境。有数据显示,硫磺的进口价格已由去年年初的每吨800元左右,上涨到目前的近6000元,涨幅超过600%。硫酸的涨幅也大抵相当。

  “这么高的价格,哪个企业能受得了?”电话中的高剑波声音有些黯淡。

  在PPI的快速拉升中,钾盐的价格也不甘落后。氯化钾的价格,已经由原先的每吨1800多元,上升到现在的4900多元。

  面对如此大的生产成本,中阿化肥有限公司已经开始减产。其本部本有10万吨化肥的月生产能力,但现在已降低到2万~3万吨。库存也在缩减,现在只有7万~8万吨原材料。如果正常生产,这些库存只够维持半个月。

  “每个化肥企业的生产压力都很大。一些小企业干脆就关停了。大企业底子厚,还能苟延残喘,但产量至少会减少50%~70%。”高剑波说。

  记者致电辽宁西洋特肥股份有限公司,其副总经理闻雷也表示,公司减产了不少。

  因为原材料涨价,企业需要准备的流动资金也相应多起来。按照高剑波的估计,一般企业的流动资金至少要翻一番。“本来一年20亿元的流动资金,一下子变成了40亿元,有多少小企业能在短期内保证资金链?”他说。

  中国是一个严重缺乏钾矿的国家。钾盐矿已被国家列入急缺矿种之一。虽然没有直接的数据表明钾盐的储量,但可从钾肥的进口上略见一斑。农业部全国农业技术推广服务中心肥料处处长高祥照表示,中国的钾肥生产虽有200余万吨(折纯),但不足需求量的三分之一,其余的都需由国外进口。

  但钾盐的进口权,一直备受争议。

  在中国,能够直接进口钾盐的公司有10家,其中包括中化、中农、中阿化肥有限公司及辽宁西洋特肥股份有限公司等。不过,据报道,钾盐的进口权实际上被控制在两家公司手中,而且价格也不透明。其余化肥生产企业想要得到钾盐,必须从这两家公司手中购买。曾有报道指出,控制钾盐进口的这两家企业,仅钾盐批发一项,就有2000元/吨的收入。

  记者就此事多方求证,一些化肥专家和官员均认为钾盐进口被控制一说基本成立。

  对此,全国政协委员、国际肥料工业协会前任主席、中阿化肥有限公司前任总经理武四海就在今年的两会上,做了题为《突破钾资源垄断,保护农民利益》的发言。

  不过,武四海现在更关注的是钾盐的国际垄断。他表示,国际上的一些钾盐出口国已经形成了联盟,实行价格垄断。但包括中国、印度在内的钾盐进口大国,还没有形成联盟,因而没有能力与垄断商进行价格谈判。

  为此,他做了大量的工作。每次国际会议,他都会和一些钾盐进口大国协商,争取尽快建立一个国际联盟,以此对抗国际垄断,争取在国际价格谈判中获得优势。

  “很多钾盐进口国都表示赞同,建立国际联盟的时机已经成熟。”武四海斩钉截铁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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