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人/韩福东

　　白布蒙住了一个泰雅族男子的眼睛，他的两手被反绑，双膝跪地，一个戴着军帽、穿白衬衫的日本军人，挥刀砍下了 他的头颅。四周观看的日本军人表情各异。

　　这幅日治台湾时代的照片，如今成了《还我祖灵》一书的封面。是它唤醒了高金素梅的原住民意识。这时高金素梅刚 刚从一场大火的阴霾中出走，从政，当选台湾地区“立法委员”。这个美丽的前艺人是一名混血，她的母亲是泰雅族人。摄于 大正2年(1913)日军“讨伐”原住民时期的“斩首”照片，给高金素梅造成的冲击，是她此后前往东京，向靖国神社抗 议，索要原住民祖灵，并向日本法院起诉日本国、小泉一郎首相和靖国神社的一个主要原因。

　　靖国神社是一个很怪诞的场所。每次去东京，我都要去那里走上一遭，看着游就馆里对战争的颂扬和对侵略的辩解， 有恍若隔世之感。但这个充满血腥、暴力和死不改悔的极右翼意识的地方，是受日本国宪法保护的。它是一个宗教设施——并 且没有被定义为邪教，所以其内的祭祀礼仪和战争表达，都被纳入宗教信仰自由的范畴。

　　而台湾原住民的讨要祖灵诉讼，进一步放大这个所在的荒诞。

　　日本殖民台湾期间，不仅在与原住民对决的过程中挥刀砍下他们的头颅，还在征服后把他们编入青年团、壮年团、义 勇队之类的组织，为日本在二战期间的战争效力。很多台湾原住民为此死去。他们也被合祭在靖国神社里。

　　日本律师中岛光孝在《还我祖灵——台湾原住民与靖国神社》一书中说，原住民族阵亡的灵魂，在成为靖国神社的祭 神之前，本来应当是受到原住民族遗属尊重的祖灵。但是，由于作为靖国神社的祭神遭到封闭，阻断了返回故乡的路途，所以 原住民阵亡者的灵魂无法成为受到遗属尊重的祖灵。

　　反对靖国神社祭拜，还有一层现代意识是，被征兵而战死的原住民是受害者，而参与侵略而战死的日本兵是加害者， 将加害者和被害者合在一起，在那个臭名昭著的场所祭祀，情何以堪？

　　所以高金素梅带着部分原住民，穿着本民族的服饰，前往东京靖国神社讨要祖灵回乡。《还我祖灵》一书，对台湾原 住民的信仰及他们与靖国神社交涉的过程，做了翔实的描述。书后附录的法院庭审实录和判决书全文，令我们对事件有了更深 一步的了解。

　　事实上，要求从靖国神社讨回祖灵的不仅有台湾原住民，还有韩国受害者，甚至有日本战死者遗属。前些天在东京采 访东京大学教授高桥哲哉时，他遗憾的说，没有人能从靖国神社讨回祖先牌位。高桥先生也是日本战死者的遗属，但却难能可 贵地走到了靖国神社的对立面。

　　在前往靖国神社抗议受阻之后，高金素梅借由时任首相的小泉纯一郎参拜靖国神社的因由，向法院提起了诉讼。此后 ，她又组成了一个诉讼团，专门就灵位和赔偿问题起诉靖国神社。今年3月，我在她的“国会办公室”采访她时，她说“我觉 得历史是可以被原谅的，但是不可以被忘记，也不可以被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