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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是这个小村庄目前的生存状态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9月09日12:49  新世纪周刊

  村里的孤儿

  等待,是这个小村庄目前的生存状态,等待新址,等待种种具体的政策安排。等待中,生产活动并没有停止,地里的玉米要收,山上的果园也要人打理。

  刘云珍有几天没回山上了,通往破败老房子的那条林中小路,被一只啤酒瓶盖那么大的蜘蛛结了一张大大的网。她是青龙村的退耕还林户,在山上有7.5亩果园,种了桃树、梨树、核桃和板栗。

  2000年,青龙村对山上的三队、四队和一队的一部分村民实行退耕还林政策。350多人,110多户过去的耕地全部用来栽树,国家按退耕还林的亩数给予农户相应的补偿。刘云珍的果园去年才结果子,一些自己吃,一些送朋友,拿出去卖的,才挣了几百块钱。今年,因为地震,果树没打虫,也没摘小果,结出来的果子卖不上价钱。她在盘山公路边的1亩多果园,在地震后被改造成公墓,供亡灵安歇。那片地,曾经种了200棵桃树。

  “没心思到山上照看果树。”刘云珍说,她现在主要的心思都花在侄子彭帅身上。

  彭帅,11岁。他的爸爸妈妈在清平山上拾磷矿。他们拾的磷矿是从山上冲到河沟里去的。通常是爸爸背竹蒌,妈妈拾矿石。矿石装满一竹蒌后,他们从河沟步行到公路边,卖给守候在那里倒矿石的老板。一个人一天能挣80块钱。

  5月12日那天,他们8个人一起去山上拾矿石,傍晚只回来3个。回来的人说,下午他们在山上敲石头,彭帅爸妈等5人在山下捡石头,突然山体摇晃、碎石乱滚,一眨眼,一座新的山包从地面冒出来,下面的5个人全不见了。

  地震发生时,彭帅正在汉旺中心小学的操场上,地面像波浪般翻滚,他拔腿就往家跑。等他翻山回到家,满身尘土的奶奶正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着,看见彭帅的身影,奶奶长出了一口气,但她没有等到自己的大儿子和儿媳。那个下午,彭帅成了孤儿。

  汉旺镇民政办钟华才介绍说,汉旺在5·12地震中失去双亲的孩子共有14名。目前这14个孩子中,4个已被教学助养,2个在志愿者的帮助下去北京念书,1个被领养,还有7个没有着落。

  地震后,彭帅一直跟着叔叔、婶婶生活。刘云珍家现在6口人,只有她丈夫彭兴贵一个人有收入。彭兴贵在东汽厂打磨车间带班,一个月工资1600?2000元。这个工资支撑着他每天骑摩托车上下班。彭帅爸妈的抚恤金共计1万元,现在还放在村委会。刘云珍说这钱暂时不取,以后彭帅用钱的时候再拿。政府发给孤儿的补助,刘让彭帅奶奶拿着。平时的小钱,她就从自己腰包里出。

  “这样做,是为了让彭帅放心,婶婶不会动他一分钱。”刘说。

  彭帅在山上的家,现在是一片乱石堆。在远处的一块林地上,立着一个崭新的墓碑,这是刘云珍给哥哥嫂子修的,但墓是空的,因为人没有找到。刘说,修这个墓为的是让彭帅记得他爸妈。

  村委会把彭帅上报孤儿以后,刘云珍接到了十几个领养电话,有北京的、福建的、武汉的,还有台湾的。村委会的意见是,条件好一点的,可以领养。但领养电话越多,奶奶越是叹气。“她舍不得彭帅,要天天见,说‘不然没啥想头’。”刘说。

  邻居们劝彭帅奶奶,你都84岁了,没收入,身体又不好,没有能力养孙子,还是给他找个好人家吧。奶奶很生气,有时候一天不说话,也不吃饭。几天前,她终于松口,说:“找个近一点的吧,好随时见。”

  太阳很大,彭帅去板房商店买了两根冰糕,自己一根,婶婶一根,“奶奶吃不下这么凉的东西”。这是8月的一个晴朗的下午,奶奶穿着两层长袖衣服,头上还戴着一顶毛线帽子。“她不知道冷也不知道热。”彭帅很认真地解释说。奶奶笑了。只要看着孙子,老人眼里就充满了笑意,不管他说什么,也不管有没有听见。

  孤单的人

  8月27日上午,彭帅参加了板房区汉旺中心小学复课后的一次测试,成绩不好。他的班主任王春林老师说,可能过去他的父母没有太多时间关注他,他在学习方面好的习惯太少。现在,家里又出了变故,成绩肯定会受到影响。“但这孩子有个优点,”王老师说,“听话、尊敬师长,见到老师主动打招呼,非常热情。”

  王春林老师,被村民们称为“英雄”。地震时,教学楼两侧的楼梯全部垮掉,他和当时同在四层教研室的黄生华等几位老师,将窗外一米远的钢管国旗杆拉过来,弯在窗户护栏上,顺下去80多名学生。

  这所位于汉旺上街的汉旺中心小学,在5·12地震中伤亡惨重,全校800多名学生,80多人遇难。青龙村有1 0多个孩子在汉旺中心小学、中心幼儿园上学,4名遇难,1名失踪。

  失踪的那个孩子叫朱显鑫,今年11岁,上小学五年级。她的妈妈何冰玉曾在地震发生后疯狂地寻找女儿。她跑到教学楼垮塌的楼梯的废墟上喊女儿的名字,她听见到处都在答应:“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妈妈快救我!”何冰玉“心痛得很” ,但赤手空拳,她不知道如何施救。

  “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何冰玉守在教学楼边,看着一个个被抬出来的人。她的女儿穿的是白衣服、白裤子、红皮鞋。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她寻遍德阳、什邡、广汉、成都的各大医院、殡仪馆,仍然没有女儿的消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啊。”伤心的母亲忍不住啜泣。

  她曾拒绝了保险公司的赔付,学生险2万元,“总觉得女儿还活着”,但在苦苦寻找了两个多月后,她还是去领了这笔钱。

  村主任刘素珍介绍说,遇难学生家长,现在都已获得6万元补偿金,每人3.8万元的养老保险。再加上保险公司的赔付、社会各单位的支持款,一户夫妻两个共计得到17万元。

  何冰玉坐在沙发上织一件乳白色圆领毛衣,已经织了一半。“现在没得事做,没心思。”地震前,她在汉旺街上卖啤酒,每天后半夜才能回家,从来没感觉疲惫。现在没事做,反倒觉得浑身乏力。

  何冰玉的丈夫朱兆斌在东汽上班,现在车间已恢复生产,只不过位置变了,从汉旺迁去了德阳。他在德阳和别人合租了一间房,每月200元。朱兆斌每月工资1000多,还能承受得起房钱。

  平时在板房里,只有何冰玉一个人,“孤单得很”。有时候,她会摸出女儿的照片看看,多漂亮、乖巧的娃娃,只是越看越孤单。她想再生一个,“现在都不年轻了,37岁,等把娃娃盼大,都老了。”

  走过两栋板房,万瑾正在屋里给丈夫的相框擦灰,相框里的丈夫微笑着望着外面的世界。他叫刘化诚,是东汽厂工人,那天下午临时被工段长叫去检查机床,结果被砸在水泥板下。当时,车间里一个溶剂罐爆炸,有毒液体扎瞎了他的眼睛、腐蚀了他的身体。当日晚23点30分,他在德阳的一所医院去世。

  万瑾把8岁的女儿送去姑姑家耍,她现在没有心思陪她。雨棚还没有搭好,邻居们正在帮忙。棚子搭好后,她想在外面放个柜台,做点小生意,不然可怎么生活。

  万瑾过去一直没做过稳定的工作,他们的生活主要依靠丈夫一个人。今年30岁的万瑾,从来没出过远门,最远到过成都,而且只去过一次,“所以出去打工,会不适应。”更让她难过的是,她听见有人议论说,她以后要找,就不管她女儿了。万瑾说:“就算我以后当乞丐,也不会不管我的女儿。”一个年轻女子带着一个年幼的女儿,生活的不便和辛酸刚慢慢向她展开。

  (部分村民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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