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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铁军:进入生态文明新时代需要解放思想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9月23日15:04   南都《岭南大讲坛》

  中国人民大学农业与农村发展学院院长,晏阳初乡村建设学院理事长兼院长。著名的三农问题专家。主要著作:《三 农问题:世纪末的反思》、《解构现代化》、《中国农村基本经济制度研究》。

  进入生态文明新时代需要解放思想

  我们现在身处何处?我们现在身处资本主义文明时代。所谓资本主义文明,就是当资本被人制造出来后,反过来把人 异化为生产力要素,当这个过程完成时,人类就进入了资本主义文明。接下来我们将会看到,随着几百年资本主义文明的发展 ,人类又开始面临新的挑战了,这就是新的生存危机。

  大家可以看看这张全球二氧化碳排放量分布图(见A06版),自1950年以来排放量最多的是美国,接着是欧洲 ,然后是俄罗斯,中国的黑烟也不小。黑烟小的地方,大概就是那些南亚、非洲、拉美等地方,基本上还处于传统经济的地区 。

  还有,最近全世界发生了粮食危机。实际上,研究农村问题的专家早在三年前就开始强调,我们的基本农产品如大米 、棉花、油料等的进口,折抵中国的农业生产方式,已经是3亿-4亿亩耕地的量。1996年全国耕地面积的总量是20. 5亿亩(实际应该是21亿亩),到了今年,短短的12年,据说现在的耕地面积只剩下18亿亩,减少了差不多3亿亩。高 速的城市化、工业化大规模的占地,占了3亿亩耕地,那进口就得是3亿亩耕地的产出。继续这么干,就要更大规模地进口, 而中国是世界第一人口大国,能不能靠进口来维持基本食品需求?

  当我们说到区域经济发展,包括说到广东现在提倡思想解放、经济结构调整时,请大家注意,我们还是要考虑到人类 所面临到的共同威胁,以及怎样应对这个人类的最大挑战。在今天这个人类的共同威胁出现时,我们发现人类开始调整了,从 原来西方中心主义的文化统治,转变为一种新的趋向,开始承认多样性,承认多元化,承认了所谓生态文明的基本理念和框架 ,这是我们下一步,或者说是我们今天正在进入的新时代。在这个新时代,不是只有一个理论、一个真理、一个神,这就需要 我们解放思想,包括我们这些马克思主义的信奉者们,也需要从原来教条化的状态中解放出来。思想解放不是我解放你的思想 ,也不是你解放我的思想,而是大家共同讨论,兼收并蓄,最终大家都解放,而讨论就得先反思自己。

  成员权,观察中国乡村工业化的秘密

  中国有上千年的小农经济传统,由此形成家庭村舍制的内部式分工,而不是市场化分工,这导致大家可以不计代价地 投入自己的劳动,这是观察中国进入文明,包括现代文明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特征。

  我们再看,中国沿海地区的工业化,特别是乡村的工业化,也是因为社区内部不能解雇劳动力———村社几乎不可能 把村民开除出村———由此形成社区成员天然地占有本社区资源、财产和收益分配的权利,这就是成员权。这种成员权在西方 理论中几乎没有,但在我们这是天然的。西方所说的天赋人权和我们所说的天赋人权是两回事,我们这是成员对资源、财产和 收益分配的权利。于是,村社使用本社区的劳动力和资源,在本社区内集资,形成本社区的工业,最后大家共享收益。

  大家可能没有注意到,如果按照现行法律,珠三角地区80%的工商业用地都是违规违法。但是,这种传统的成员权 制度把全部或部分的收益截留在本社区,这就是沿海地区经济发达的秘密。于是,很多地方实现了以土地为中心的土地合作制 ,广东在1996年开始推广,现在各地还在做这个事。据说国内现在有8000个集体经济强村,实质就是社区成员权的另 外一种表现方式。核心秘密就只有一个,本社区把自己的资源转化成资本,并让本社区的成员占有了资本收益。

  在资源向资本转换的过程中,几何级数的增值收益内部分配了,当本社区的全部资源开发形成资本之后,就可以向周 边扩张,比如说华西村扩张了14个村进来,华西村向周边14个村的老百姓承诺,可以得到同样的成员权,可以分享资本收 益。结果14个村的村民没有一个站出来说NO.这意味着华西把自己庞大的资本收益拿出一块,和其他村进行交换,交换其 他村的资源。这样几万亩的土地规模,都变成了社区内部开发,形成了占有资源资本化收益的开发过程。

  当年在大家讨论华西的时候,我写过一篇文章《华西村何错之有》,它不过是个产业资本集团,它的运作规律和任何 一个产业资本集团没有区别。当时华西村找到我,我告诉他们,当务之急是把总部经济放到上海来,加快经济结构调整,进入 21世纪金融资本集团主导的竞争。华西村有没有在这场金融竞争中的实力,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广东经济结构调整的主要障碍

  东亚地区早期的工业化发展,是源自二战后经济恢复完成之后形成的那一波产业转移,当然首先是向没有制度障碍的 地区转移,于是形成了包括香港在内的东亚四小龙。产业转移的结果,造成了疆域比较小、幅员不怎么辽阔的狭窄经济体资源 要素的迅速重新定价,造成劳动力的巨大差价,这就是当年广东“逃港潮”的由来。“逃港潮”和国际产业资本结构的调整和 转移是有关系的。这种调整和转移在早期一般是制造业外移,现在发展到了全球化条件下的大众化结构调整时代。

  因为进入生态文明时代的要求,由于大工化形成了严重污染,比如像美国这样的国家,85%的GDP可以来源于以 金融为中心的服务业,为什么还要这些破坏环境、制造生态灾难的重化工业呢?只要保证一条,就是让它的货币永远成为强势 的货币,它就没有问题。所以现在美国找中国,握手的第一句话,就是要求中国开放本币,只有你开放了本币,才意味着你的 经济主权的核心让渡给了我。

  当年我去苏东国家考察了40天,不去不知道,一去吓了一跳,我这个穷学者到了东欧,立刻变成了“百万富翁”— ——我拿张100美元一换,就换了后面一串零的厚厚的一叠货币。政治改革优先的苏东国家在政治主权垮塌的同时,出现了 货币金融体系的垮塌。苏联解体后俄罗斯,卢布贬值万倍。你想想,一个国民辛辛苦苦干了一辈子,省吃俭用存个一两万卢布 ,本来可以换三四万美元,现在一夜之间缩水成一两个美元,老百姓怎么可能不去骂大街?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这些国家没 有从产业资本阶段进步到金融资本阶段。

  在这一点上,中国接受了教训。中国恰恰在1992-1993年进入了货币化、金融化的进程,我们货币增发速度 远快于经济增长速度的2-3倍,在1995年被世界银行评价为所有28个转轨国家货币化程度最高的国家。进入新世纪, 我们的货币化程度是200%,终于成为金融资本大国,但是总量仍然偏小。同时,我们在1992年开放了资本市场,这就 是股票、证券、期货等。我们及时地把自己的以制造业经济为主,过渡成了既有制造业又有金融资本经济的结构。

  说到目前广东的经济结构调整,我早在2004年一篇文章就提到了这个问题:尽管广东经济发达,国民收入很高, 但是广东没有形成内生的经济结构调整机制。一个月之前我来广东调研,发现在广东某县级地区,村组两级的地租非常之大, 达到数十个亿,但却构不成金融资本的积累,因为没有转化为金融资本,没有转化为地方性的商业银行。这是广东经济结构调 整的一个主要障碍。

  在一般制造业阶段时,我们在微笑曲线中处于中间的谷地(在产业链中,附加值更多体现在两端,设计和销售,处于 中间环节的制造附加值最低),开发商和销售商占了极高的份额。我们知道,当发展中国家被发达国家主导,出现了产业转移 所形成经济结构时,它产生内生型经济结构调整的可能性并不太大。但是,我们现在有一个得天独厚的外部条件:全球产业正 在进行重新布局,包括国内大工业化的重新布局,一定是在沿海岸线的、能够大规模吞吐的地方进行重新布局。我希望广东能 抓住这个机会,把微笑曲线改成相对比较平缓的曲线。

  “现场提问”现在珠三角农村有很多建筑,无论是用于工业也好,或者是用于农业也好,从法律层面上来看可能都不 符合广东省的城市规划条例,目前有关部门正在进行大量拆除。实际上这些所谓违规的工厂,与当地农民的根本利益是息息相 关的。请问能不能对这个问题给一个意见?

  “温铁军”这是30年来的发展中多次发生过的问题。我们知道,把农民转成所谓市民,对于贫困地区来说不是问题 ,对于发达地区却是一个大问题,因为这意味着你剥夺了他因为农民身份而占有的财产。这种财产关系的重新调整,很多地方 的做法我不敢说不对,但合法不合理。怎么办?其实也是有办法的。在上世纪90年代上半期时,就因为对于80年代风起云 涌的乡镇企业占地没法处理,所以当时出台了一个政策,叫做“空转”征为国有,就是将原集体所有在名义上更换为国家所有 ,但收益仍然归本社区,可以规定多少年不变,产权以后再解决。我们要想解决现在的问题,需要依靠大家之间的谈判,还是 要注意在这个过程中考虑政策法律的变通,不能一味地强调法律就是绝对的正确。

  “现场提问”温教授是新农村建设的提倡者,但是在城市化加速的情况下,新农村建设会不会在现有的政策体制和行 政效率的背景下,像上世纪80年代乡镇企业那样,很多乡镇企业没有发展起来,反而造成大量的资源和土地的浪费。相反, 城市化可能是最节约资源,是一个国家进步最快的方式。不知道提出新农村建设的背景会不会导致这两种矛盾的冲突?

  “温铁军”好问题,这是当前的重大战略。中国的城市化现状应该说是世界超前的———我们拥有全世界最大规模的 城市人口,接近6亿,你把欧洲国家的城市人口加在一起也没有中国的城市人口多,你把环太平洋地区的城市人口加起来也没 有中国城市人口多。如果我们仅仅把城市人口理解为一个百分比,那就很麻烦了。其实我刚才给出的二氧化碳排放量的图表是 几年前的,按照最新的统计,中国的黑烟已经是世界最大的之一了。假如我们还继续这样下去,可不可以?有人设想将来我们 有70%-80%,甚至90%的人口生活在城市,但问题在于,谁给你资源?当然,大家可以寄希望于科技进步,希望再有 一个李隆平、王隆平等,甚至相信生物技术转基因技术能够怎么样,但是这能不能成为现实?

  有人说我反对城市化,我说你搞错了,我从来不反对城市化,我只是请大家考虑问题时能多看一些方面。寄希望于城 市化,我算是比较早的吧,我在1985年讨论农村政策时,就提出打破城乡二元结构,二十多年以后我不敢了,也许是我保 守了。

  新农村建设到底是不是会造成类似当年乡镇企业的情况,其实你要看到当时乡镇企业最大的特点,是比现在这种工业 化更大程度地解决了劳动力的非农就业问题,在乡镇企业发展速度快的时候,一年能够有1700万-1800万的新增农村 就业机会,而现在我们还不到一千。而且,当时乡镇企业的发展造成了典型的内需拉动的黄金增长,拉动了对城市重化工业及 制造业的需求,还带动了一般消费品的需求,所以当时曾经出现过连续4年农民收入增长快于城市,并且出现连续4-5年内 需拉动型的增长。负面作用的是因为需求过旺而造成物价指数上涨,出现中国第一次市场经济条件下的高的通货膨胀,198 8年物价上涨达到18.6%.现在一说到当年乡镇企业就有无数的批评,这是后来90年代把国有工业作为一种产业资本所 发出来的一种利益表达,它是一种利益集团的表达方式而已。

  现在的新农村建设,其实是在中国出现金融资本和制造业严重过剩的条件下启动的。今天我们说有三大过剩,一是人 民币的存大于贷,贷不出去的部分已经是14万-15万个亿,再加上1.5万亿美元的外汇储备,总共有二十多万亿的过剩 金融资本没有用出去。二是制造业的严重过剩。三是传统劳动力的严重过剩。这三个严重过剩的情况下怎么办?

  1997年发生了局部的东亚金融危机,造成了对出口劳动GDP的很大影响,怎么维持七上八下的增长率?当时只 有靠积极的财政政策,国债投资,5年2万多亿的国债投资,保证了中国经济七上八下的增长幅度,当时是擦肩而过。今天美 国发生次贷危机,连带整个西方世界将出现比较严重的金融危机时,请问中国该怎么应对?

  中央政府未雨绸缪,早在2004年就已经提出了宏观调控,2005年提出新农村建设,无外乎就是要在又一次在 危机发生的时候,用看得见的手来打造第二资产池。如果我们把第二资产池打造好了,等于把中国过剩的金融资本放出了一条 生路,使得投资拉动增长的经济方式能够继续下去,尽管粗放,尽管有一系列的问题,但是不增长试试,这么严重、这么复杂 的社会矛盾,你想不让它爆发,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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