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型养牛户

　　土墙环绕的院落里，简易牛棚挨着院墙搭建，拴在里面的16头牛是张学鹏一家最重要的生计来源。虽然他每天都会花大量时间来清扫，可即便关了门窗，刺鼻的牛粪味还是无处不在。

　　“养了牛就是这样，每家都一样，习惯了。”张学鹏一天的时间从凌晨5点开始，一直到晚10点，都要围着这16头牛转。节奏很固定，早上5点，喂食，挤奶，回来以后再喂食，打扫牛棚，干农活，下午5点再挤奶，回家后再喂食，晚10点，喂最后一轮食。

　　9月27日上午，记者见到张学鹏时，他刚给固定的客户送完牛奶回来。来不及休息，就开始光着膀子给牛添加草料，“这么大的筐子，一头牛一筐。”张学鹏说，“奶牛养起来就是比较麻烦，每天固定喂饲料、挤奶，一点也不能乱，不然产奶量就上不去。”奶牛享受草料的时候，张学鹏就开始抓紧时间清洗奶桶和自动挤奶器。做完这些活，奶牛的草料也快吃完了。这个时候就是张学鹏开始吃饭的时间了，歇一根纸烟的工夫，张学鹏开始清扫圈舍，大约下午5点的时候，就开始这一天最后一次挤奶了。

　　显然，张学鹏已经习惯了这种辛苦，一家人的开销都指望着这十几头牛。

　　这位36岁的普通村民，从1996年开始响应政府号召饲养奶牛。他从1头牛开始，一度扩大到十几头的规模。在政策扶植下，肃州区的奶牛养殖得以大范围推广。

　　“家有两头牛，住上小洋楼。”成为中国奶业规模化扩张的初始阶段农民们最质朴的财富想象。

　　张学鹏并不懂复杂的市场经济理论，但养牛10年来，市场的起落，也让他给自己算了一笔养牛账。“刚开始养牛，虽然奶价不算高，每公斤1.60元左右，但饲料便宜。而且村里有地，自己地里的玉米、秸秆用来喂牛足够了。”

　　这也是农民最朴素的计算方式，劳动力和自己庄稼地里的饲料都不算在成本里，1头牛净收入3000多元，这也刺激了更多村民进入养牛领域。从1998年到2007年，中国人均牛奶消耗量从5.3公斤提高到27.9公斤，奶制品工业生产值也从120亿元激增至1300亿元。

　　在酒泉，好牛、好为尔两大乳品企业就在这个时候大规模投资扩产，使酒泉市肃州区的奶农达到了7224户，存栏4万头，日产奶1750吨，一举跃升为甘肃最大的奶牛养殖基地。

　　在这场竞赛中，奶制品企业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放弃上游，抢占下游的低成本扩张方式，在不同阶段推动中国形成以散养为主的奶源结构，以及私人奶站为基础的原奶收购模式。

　　到了2000年，村里很多农户家都养上了奶牛。让张学鹏暗暗吃惊的是，“育成牛价飞了似的往上涨，从1.2万元往上涨了六七千元，那些愿意卖牛的，转手就能挣到六七千，刚出生的母牛犊，也能卖到3000多元。”

　　可张学鹏没舍得卖牛，他想着涨价好，牛值钱，牛奶就能更值钱，就想着再多养几头。“自家的母牛犊都舍不得卖，而且养奶牛跟别的不一样，要养上两年才能出奶，自己的牛好容易养起来之后，就更舍不得卖了。”

　　但是眼前的形势让张学鹏左右为难了。

　　减料

　　奶牛养殖的风险和不断攀升的草料价格让越来越多的农户对奶牛养殖失去了信心。

　　苜场沟奶牛养殖小区的郑国兴拥有近两亩地的圈舍，但现在已经牛去圈空。9月28日上午记者来到他家里时，郑国兴已经外出打工，只留下年轻的妻子和偌大的院落。郑国兴的妻子告诉记者，鲜牛奶市场不稳定、草料价格节节攀升是他们最终放弃奶牛养殖的原因。

　　但是张学鹏还是想把最难熬的这段时间撑下来，他能做的就是把喂奶牛的草料减下来。“现在已经不给牛喂油渣和啤酒糟了，幸亏还有自己种植的苜蓿能够对付一段时间。”张学鹏说。

　　杨国栋说：“饲料价格涨得太快了，油渣每斤涨到了1.60元，和鲜牛奶的市场零售价一样了，已经养不起了。”杨国栋说：“正常情况下，一个月一头牛的饲料花费在700元左右，如果奶款不能及时回收，有的奶农将面临无料可喂的境遇。”

　　记者找到营门村奶牛养殖小区王宏伟的家里时，他正在圈舍里忙活着准备挤牛奶。他2亩地的圈舍里养着32头“黑白花”奶牛，乳品厂现在欠着他8万多元的奶款。王宏伟的妻子告诉记者，正常喂奶牛700元的饲料现在已经减到200元多一点了。王宏伟说：“鲜牛奶除了交给公司没有别的出路，减料后不但可以节省成本，奶牛的产奶量也就下来了……”30多岁的王宏伟哽咽了，记者希望能够拍一张照片的请求也被拒绝了。

　　9月27日王宏伟家的400多斤鲜牛奶分别储存在三个大冰柜里，这一天，他的妻子从好牛乳业领回了20箱成品奶。

　　迷茫的奶农

　　9月27日下午营门村奶牛养殖小区停电，郭富林、彭富贵、马克三个人蹲在路边聊天，他们的话题没有离开奶牛。

　　郭富林问马克：“现在牛价怎么样？”马克回答说：“按照肉价卖，200斤的奶牛4000元-5000元。”郭富林2000年开始养牛，2003年从营门村四组搬到奶牛养殖小区，13头牛已经卖了3头。65岁的彭富贵更彻底，连小儿子的共24头牛全部卖掉了。

　　牛贩子马克是广河人，现在在营门村奶牛养殖小区租下了一处院子，年租金3000元，里面圈着

　　马克9月27日收的3头奶牛。马克说，位于营门村的清真屠宰场这几天每天有超过20头奶牛被宰杀。

　　下午6点，电来了，郭富林赶紧起身准备挤牛奶。3个人散了，彭富贵临走丢下句话：“一斤奶子换一斤料？”

　　杨国栋已经决定卖牛，而且是贱卖。9月15日，杨国栋的5头牛总共卖了2.2万元。9月28日上午，杨国栋没有如期等来好牛公司的收奶车，牛贩子李建军的车已经停在了他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