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见习记者 安 蕾 山东德州报道

　　【马胜利，中国第一个提出“打破铁饭碗、打破铁工资”、将企业“层层承包，责任到人”的企业家。1984年，他因承包石家庄造纸厂而名闻天下，1987年承包全国100家亏损造纸厂，组建“中国马胜利纸业集团”，被称为“中国企业承包第一人”。】

　　曾经叱咤风云的“承包大王”马胜利，近日又被人“承包”了。9月8日，《记者观察》记者来到“承包”马胜利的山东省德州市常兴集团，拜访这位昔日的风云人物。

　　结缘德州

　　今年对于马胜利来说，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年份。年届70的马胜利因为与赵长兴的牵手，再度捡起了曾经废弃的造纸业。

　　在总经理办公室，马胜利和常兴集团董事长赵长兴向记者聊起了两人的合作和交情。

　　今年年初，赵长兴在看报时被马胜利所说的一句话震动了——“别看我们现在什么也不是，如果改革需要，我们还是会挺身而出的……”这句话让66岁的赵长兴非常激动，他终于发现在同龄人中还有这么一个老马和自己相似，他找来《风雨马胜利》一书仔细研读，并联系了该书的作者高梦龄。经过72岁的高梦龄牵线搭桥，3位老人得以结缘。

　　2008年4月22日，马胜利正式受聘为德州市政府经济顾问和常兴集团总经理。这是马胜利继被河南省驻马店市政府聘为“工业经济顾问”后获得的又一殊荣。而他跟常兴集团的签约则是他第三次出山涉足纸业市场。

　　据马胜利讲，他之所以会和常兴集团的掌门人赵长兴合作，原因有二：其一，是因为那份相同的事业心。古稀之年的马胜利尝遍了世间的冷暖和商场的艰辛，在同龄人之间能寻觅到如此一位有着相同事业心的合作伙伴实在难得；其二，赵长兴热情的邀请和不惜一切也要干出一番事业的劲头让马胜利非常感动。

　　坐在记者面前的马胜利身体硬朗，一头乌发，说话的底气很足，是位“很有冲劲儿的老人家”。提起当年，他的肢体动作便多了起来。

　　“改革的成果很明显，奥运会就是我们改革开放的伟大成果之一。没有改革开放咱们就还得吃苦，所以改革还得深入。我们这一代就是沿着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的路线、学习邓小平理论一路解放思想，我在国企干了一辈子，赵总是私企的老板，纵然我年龄比他大、资历比他高，但是现在他是老板，我是员工。CEO也是打工的嘛！”马胜利对记者讲道。

　　泪洒西湖

　　当记者提到马胜利婉拒百万年薪，只领月薪5000时，马胜利淡淡地笑了。赵长兴对记者说：“企业家在全世界都是最稀缺的资源，应该为他们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一个能发挥自己能力和才干的舞台。现在老马的月薪虽然只有5000元，但是如果他创造出了价值那我就给他加薪，能创造出两百万，我就给他两百万的工资待遇。我一定不会亏待他。”

　　赵长兴认为，这次与马胜利合作不仅为他提供了一方舞台，同时也是借助他的知名度、管理经验和技术等涉足造纸业，这将成为常兴集团品牌战略规划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上任后的马胜利充满了激情和干劲儿，繁忙的喜悦浸染了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可就在5年前，被称为“西湖论剑”的聚会上，马胜利曾黯然泪下。

　　2003年11月7日，改革开放初期第一批驰骋商海的企业家们在西子湖畔聚首，他们都曾在1987年受到国家领导人的亲切接见。聚会由当年入围过“首届中国20位企业家”的青春宝总裁冯根生发起，作为“中国企业承包第一人”的马胜利自然也在邀请之列。聚会的组织者非常用心地搜集了各位老企业家的资料汇成故事短片，当大屏幕上出现了马胜利壮心正当时被退回家，马胜利不禁老泪纵横，这一幕被当时的众多媒体称为“泪洒西湖”。

　　聚会过后，马胜利迎来了商业生涯的转折点。2004年，双星集团总裁汪海请马胜利到双星集团任职，马胜利在接手双星集团副总经理兼“双星马胜利纸业有限公司”总经理时，称自己有信心做好这项事业，但事情的发展并不顺利。“双星是国有企业，不是个人说了算。原来汪海说建个公司，后来不建了，有很多客观原因，很多东西不能光靠想象，也不能脱离现实。我和汪海的私人关系还是比较好的，但是从这次合作之后就没再联系。”马胜利说。

　　跟双星集团解除合同两个月后，赵长兴找到了马胜利。今年4月，马胜利才跟山东德州结缘。

　　起落人生

　　“我们那是奉献的一代，也可以说是牺牲的一代，这也是我们那代人的特色。”马胜利如此解释他们那个时代企业家们的共性。

　　1984年，石家庄造纸厂里出了一件大事。销售科长马胜利在厂门口竖起个1.5米高的牌子，上面写着“厂长马胜利”。原来，造纸厂一直酝酿着找个人来承包，每年需给厂里上交17万。马胜利觉得自己能胜任就放出话去：“不是没人敢接这17万吗？我接，我要把这17万倒个个儿，保证今年完成70万！我请求承包造纸厂！承包后实现利润翻番，达不到目标，甘愿受法律制裁。”

　　“他谈笑风生，话语幽默而又风趣，会场内外鸦雀无声，听得人们如痴如醉，长达3个小时的报告，竟无一人走动，有人憋着尿也不去厕所。”作家高峰在《马承包新传》中是这样描述马胜利当年在社会上的影响。马胜利提出的“三十六计”和“七十二变”成为国营企业摆脱困境的灵丹妙药。1986年，他被称为“时刻想着国家和人民利益的好厂长马胜利”和“勇于开拓的改革者”。1987年，中国马胜利纸业集团隆重成立。在两个月之内，马胜利与全国28家企业签订了承包合同，另有70多家还在排队等候。后来，组建100家企业的梦想终于转变成现实，马胜利最终造就了一个庞大的托拉斯。

　　《风雨马胜利》一书的作者高梦龄曾直言不讳：“马胜利在成立集团公司的鞭炮声中就注定了他要失败。”1989年很多隐藏的问题浮出了水面，1990年石家庄造纸厂亏损300多万元，1991年马胜利纸业集团解散。4年后，马胜利被上级主管部门免职，每月135元退休金让他黯然离开。一时之间，原本享有国务院特殊津贴、有突出贡献专家的待遇全部取消。最终审计就如马胜利自己所说的那样，经济上是清白的。但是58岁的马胜利还是被免职了，在上报材料上“笔误”的年龄永久地定格为65岁。

　　1995年，石家庄造纸厂资不抵债申请破产；1997年，破产企业石家庄造纸厂被朝阳企业集团公司接收。1996年，马胜利卖包子的吆喝声在闹市区中传了出来。“牛肉包子，一元两个！”这项勉强糊口的小生意，在两年后的城市道路建设中被判了死刑。此后，马胜利的一位旧部和几个下岗职工建立了一个小型造纸厂来找他承包，几年后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中，留下的只有马胜利曾给产品起的两个古怪名字——援旺(冤枉的谐音)和六月雪。

　　谈到目前的情况，马胜利告诉记者：“我这次出山，不是要做代言人，我的目标是造纸，出口产品。”常兴集团在把地毯、门业打出自己的品牌后，通过资本和品牌运作涉足造纸业，企业的转型和跨越将陆续完成。“赵总的思想、计谋都让我耳目一新。除了石化和钢铁，纸浆和纸制品的进口在进口商品用汇中就是老大!”马胜利说。作为造纸业的老行家，马胜利不仅有承包企业的气魄，也有发明的才华。早在石家庄造纸厂时，马胜利就陆续研发出来一些新玩意儿。现在饭店厨师戴的白色帽子、带香味儿的香水纸巾，还有妇女用的卫生巾(当时辞典里没有这个词)，这些创新发明都曾让人们为之惊叹。

　　“我们的目标是国际市场。10月15日，我们将参加广交会。”马胜利说话的时候充满自信，透过厚重的镜片，那双有些混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喜悦。在记者离开总经理办公室时，两位年过花甲的老企业家又开始了他们亲密的战略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