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 钢 摄（资料图片）

　　□葛剑雄

　　问：您怎么看最近上海正在进行的这场城市文明大讨论？

　　答：从对城市文明的重视角度来说，这是一件好事情。首先要树立起一种道德标准，才有可能在全社会形成共识，进而影响整个城市的文明习惯。

　　问：从历史来看，上海的城市文明其实有着自己的良好传统，譬如说上海人的守约和诚信。据说以前与上海人谈生意是最累的，但是谈完后又最放心，因为细致和重诺。

　　答：作为最早开埠的中国城市，上海较早便处于国际大环境中，所以能较早地接触到很多现代文明的道德理念，譬如上海就是中国最早引入西方慈善事业的城市之一，据说当年日本关东大地震，上海人就十分踊跃捐款救助，装了整整一船物资东渡。正是在这种背景下，上海人在文明礼仪上就十分重视细节，无论平时住在怎样窘迫的空间，但走出门，便一定光鲜——这一点到现在仍然有影响。

　　问：上海的城市历史背景，是否也对今天市民中的种种陋习产生影响？

　　答：我们总是批评上海人喜欢穿睡衣四处乱逛，其实这在上海有特定的背景。原本就住在七十二家房客这样的狭小空间——你不可能下楼乘凉，还要硬换上一套正装，上楼再换回来，当时上海人的私人空间其实和公共空间是无法分隔的。以前夏天男人基本都是打赤膊的，连睡衣都不穿。我当年做中学教师，晚上是不敢去学生家家访的，因为可能届时连地板上都已经睡满了人……

　　又如你们提到的“冲锋族”，也是因为公共交通资源的有限。如果这辆公交车赶不上，可能会上班迟到而导致扣奖金，那么他当然会“冲一冲”了。话说回来，这一点东京做得很好，虽然人家的地铁一样很挤，但是互相之间还是很体谅的，你挤不上去，有人还会专门帮忙推一推；挤上去的，则会尽量往里腾出更多的空间。

　　问：那么，作为人文学者、政协委员，你对此有什么个人的建议？譬如说在文明规范上，或者在硬件设施上，是否可以有什么相应的举措来推动城市文明进步？

　　答：首先还是要城市发展，有了物质基础，谈精神文明才更有保证；这除了个人生活水平的提高，也包括城市的各种设施要满足文明的需求，如马路上人行横道和栏杆就要设置合理，不要逼着人去当“攀爬族”。“以人为本”，说说容易，做到很难。

　　同时，所谓的社会精英也应该要成为文明的榜样，譬如党政官员、专家学者、企业家等，如果他们在公共平台上做出了不文明的举动，影响会很坏——就像我们现在有一些官员，谈吐中仍然会经常冒出“标点符号”，这就很不好。

　　问：回到世博会这个题目，市民的文明素质还有那些是需要提高的？

　　答：有一次买票全家去看《阿伊达》，看到一半我忍不住站起来怒斥前面的观众。他们看不懂不说，先一看到狮子老虎登台了，便激动地站起来，而等到这一场结束，居然马上就走了个精光，根本不在乎后面还有精彩表演！后来我才知道，这样的演出，最前面的观众往往是得到赠票来的……

　　由此想到，我三年前在英国诺丁汉大学参加一次学生毕业典礼，有一点印象极深——500多个毕业生，一个个上台领取毕业证书，台下家长和学生的掌声，从头到底没有丝毫差别。

　　到世博会时，如果我们上海人也能做到这种程度，我们的城市文明恐怕也就上到一个更高的台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