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记者(特约)曹 强 柯丽生

　　“联众模式”，一种农民不掏一分钱，就可以住上新房的做法，因涉及到农居的商业性开发等敏感问题，从它出现的 第一天起，就引起了社会各界广泛关注。

　　有人叫好：“农民不花钱盖新房，还能赚钱，这是大好事”；

　　也有人质疑：“这是打农居政策的擦边球，涉嫌‘小产权’房。”

　　“联众”究竟是一家什么样的企业，这个褒贬不一，争议不断的“联众模式”究竟又是怎么回事？

　　

　　立塔村风波

　　立塔村位于浙江临安天目山区的山沟里，山清水秀、风光宜人。但是，因为地处偏僻，立塔村一直很穷，农民住的大 都是烂泥房子。看着别人一年比一年富，立塔村是又眼热又心急，可是要发展，一没资金、二无门路，立塔村只能干瞪眼。这 时，“联众”找到村里，签了“联建”协议。

　　“联众”，即联众(中国)休闲产业集团有限公司，是杭州城里的一家乡村资源开发集团。看到这几年城里人都喜欢 往乡下跑，就萌发念头，要在农村建房，专门给城里人休闲度假。

　　一方面是村里要发展，苦于没有资金；另一方面是公司要搞乡村休闲，苦于没有土地建房。于是，立塔村和“联众” 一拍即合：由“联众”出钱，将村里24户住宅全部拆掉，统一规划、统一建造、统一经营。原来新旧不一、凌乱不堪的土坯 农居，现在将统一建成砖混结构的4层楼房。

　　双方协议规定：底层使用权仍归房主，由农民自己居住，其他3层由“联众”统一对外经营30年。到期后，所有使 用权“物归原主”。这就等于30年后农民白拣一栋4层楼房子。

　　“联众”获得农居使用权后，将其出租给城里人。为了搞好服务，“联众”就地取材，聘请房主作为管理员，打扫卫 生，整理房间，每个月支付500元管理费。这个聘用合同时间很长，一聘就是30年。

　　天上掉下大馅饼：村民不要自己出一分钱，就可以住上新房，还可以领到工资。大家简直不敢相信天底下还有这等好 事。

　　然而，就在做好村庄建设规划，办好相关手续审批之后，临安市国土部门却突然以涉嫌“小产权房”的名义紧急叫停 。村里一下子就像炸了锅，几百个村民情绪激动，把执法人员团团围住，要求给个说法。

　　临安市国土部门左右为难，监察科的一位负责人告诉记者：“‘联众模式’的政策依据不足，不去管是失职，可是老 百姓这样闹，我们又管不了，无所适从。”

　　村支书钱卫国毫不妥协：“说‘联众’做法是对的，政策依据的确不足，但要说它是错的，同样政策依据不足。”

　　是“擦边球”还是模式创新？

　　作为一种新的商业开发模式，“联众模式”自问世以来，就频遭质疑，可谓一直处在惊涛骇浪之中。任何一个相关政 策“风吹草动”，都会让“联众”提心吊胆。因为“联众模式”涉及到政策的模糊地带，事关“农居”这个敏感的问题。

　　在我国，农村土地属集体所有。《土地管理法》明确规定：“农民集体所有的土地的使用权不得出让、转让或者出租 用于非农业建设。”国务院《关于深化改革严格土地管理的决定》和《物权法草案》也都规定：“禁止城镇居民在农村购置宅 基地。”在这种政策大背景下，“联众”的农居商业开发，无疑存在巨大的制度性风险。

　　为此，“联众”一直不停地修正自己的行为，在法律意义上寻找着“挡箭牌”，来避免落入“制度陷阱”。“联众” 一套比较成熟的解释是：首先，建房的主体是村民，而不是“联众”公司；其次，农居的所有权并没有改变，仍然是农民的， 而不是“联众”公司的；最后，“联众”向城里人“出售”的，也并非农村的宅基地，而是农居30年的使用权。

　　但是，许多人不以为然：“不管你千变万化，‘联众模式’就是建农民房，卖农民房，是打政策的‘擦边球’。”

　　“以农居建房款置换而来的30年使用权，只是一种特定的捆绑方式，这种商业性约定与现行的政策难相符，将会给 当前农村的经济秩序造成冲击。”

　　不过却有更多的人站在正面作出肯定，认为，“‘联众模式’是一种全新的‘农家乐’产业化经营模式，是农村生产 方式和生活方式的彻底革命，是一种农业增效，农民增收的有效途径。特别是对偏僻落后的山区经济发展具有明显的带动作用 。”

　　“‘联众’是工商业主介入新农村建设的榜样。在当前政府投入严重不足的情况下，‘联众’让农民不花钱就住上新 房，企业获得了效益，政府减轻了负担，这样一种多方共赢的模式，有什么理由横加指责！”

　　“联众”旋风

　　反对也好，赞成也好，“联众模式”的成长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在城市里，“联众”的产品受到大力追捧。

　　“联众”选择的“联建”对象，大都在僻静的山区，山清水秀、风景优美、空气清新，远离城市喧嚣。因此，“联众 ”将自己的产品品牌注册为“城仙居”，意思是，让城里人住得象神仙一样的地方。

　　同时，“联众”的每个广告都很有诱惑力，就象在城市里投下一枚枚炸弹。在人们眼里，“联众”营造的都是“世外 桃源”，老年人在这里怡然而乐，中年人在这里修身养性，青年人在这里追求浪漫。“联众”看准的，就是这样一条脉搏：经 济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后，人人都有返璞归真的需求。因此，“联众”推出的每个农居点，往往很快就出租一空。甚至比杭州 城里的房产更抢手。

　　对城里人而言，“联众”的价格同样颇具魅力。一个清清爽爽的小套，40多平方，才租5-8万。30年的使用权 ，折合到每一天，花费的可能就只是块把钱。再加上实行了连锁经营，物业管理上有统一标准，城里人卫生和服务上的后顾之 忧也被彻底消除。

　　乡村度假，本是有钱人的消费“专利”，在“联众”手下，却成了“平民化”的生活时尚。一个城市白领家庭，完全 有能力消费价廉物美的“乡村第二居所”。一时间，“联众”的销售在上海、杭州等城市迅速铺开，刮起一股又一股旋风。

　　市民们认为：“只要企业牢靠，操作规范，有没有房子产权不是主要的。”

　　目前，“联众”在省内的临安、淳安、德清等县市联建了11个项目，2000余套农居新房早已销售一空。

　　旺苗华的“前生今世”

　　农村发展难，山区农村发展更难，“联众模式”的出现，对山区农村的发展带来了难以低估的冲击，提供了一种全新 的选择。

　　旺苗华是临安市朱陀岭村民，他身上发生的变化颇具代表性。

　　朱陀岭原先是个交通不便、信息闭塞的穷山村。“联众”到来之前，村民们主要靠卖笋干过日子，收入很低，人均只 有3000元左右，许多人穷得连老婆都讨不起。旺苗华的条件在村里属中等，家里4口人，一年收入万把块，不过二个孩子 要读书交学费，旺苗华的日子并不好过。万一碰上个天灾人祸什么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联众”进来后，旺苗华第一个签了“联建”合同，“对我们农民来说，一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盖一幢新房子。但凭 自己的实力，干个几十年也不一定行。现在不花一分钱，就有一幢四层楼，价值五六十万，这样的好事到哪去找？”

　　紧跟着旺苗华，村里47户人家，有25户与“联众”签约合作，盖好了新房。如今的朱陀岭，一幢幢新农居错落有 致，背靠群山、坐拥翠竹，成了远近闻名的“农家乐”村。村民的人均收入也从以前的3000元增加到1万元以上。

　　汪苗华扳着指头算起自己的收入帐：

　　一是工资收入。每个月可以从“联众”拿500元工资，管理二层至四层的房间。如有客人居住，每打扫一个房间， 公司另支付10元服务费。这部分收入有1万多；

　　二是其他收入。今年光是本鸡就卖了200多只，每斤卖到25元，比城里价格还高。另外还有笋干、山核桃之类的 特产，现在也不要再运到城里去卖，客人来了，都图个新鲜，顺手就卖个底朝天。

　　汪苗华说：“这两项加在一起，每年收入总有个五六万。”

　　现在，汪苗华衣食无忧，日子过得从未有的惬意、舒坦。他还计划，把自家的厨房改造一下，开个点心店，一方面自 己增加点收入，另一方面给客人提供更多的服务。

　　从“城中村”到“村中城”

　　“联众模式”带给农村发展的影响和冲击，绝不仅仅止于经济层面，而是全方位的，触及深层文化的。

　　“大有桂谷”，是“联众”在临安开发的另一个农居点，原名大有村，因村里种有大批桂花，“联众”将其命名为“ 大有桂谷”。

　　“大有桂谷”建有花园小广场、水池、景观长廊、露天健身器材等。正值暑期，记者看到，来此度假避暑的城里人很 多，他们三三两两，在村里悠闲地漫步，操着各种各样的方言聊天。恍惚之间，让人发生错觉，以为是到了城里的某个小区。

　　有人戏言：“现在城里的‘城中村’少了，农村的‘村中城’倒多起来了。”

　　城里人的到来，似乎在一夜之间，让祖祖辈辈居住在山沟里的农民重新认识到自己的价值。他们发现，原来自己多年 来不以为然的小山村，是个不可多得的宝贝。特别是夏天，生意尤其兴隆，一般的散客要来度假，如果没有事先预订，十有八 九要吃“闭门羹”。

　　城乡之间的这种交流，带来的是文化的交融。城里人的消费习惯，生活观念都通过这一渠道传递到了农村。大有村一 位姓张的村民，几年前是骑着摩托车卖菜，现在，则是开着半吨头的工具车，挨个村送菜。他的生意越做越红火，一是城里人 来得越来越多；二是本地农民买菜的越来越多。而多少年来，这里的村民习惯的是自己养猪，自己种菜。买菜是件让人觉得很 破费的事。

　　传统，“日出而作，日落而歇”的生产方式，在这里遭到终结。人们发现，农民可以换个方式生存，换个方式生活。

　　最终实现“全球通”?

　　在给山区农村经济社会发展带来深刻影响的同时，“联众模式”也引起了资本市场的浓厚兴趣。

　　2007年，赛伯乐(中国)创业投资管理有限公司看中“联众模式”，豪掷1500万元为其推波助澜。使联众成 为了中国首家引进风险投资的新农村背景企业。

　　紧接着，杭州市政府的创业投资引导基金跟进投资300万元，支持“联众”参与新农村建设。杭州市市长蔡奇说， 政府的创投引导基金投钱给“农家乐”，这很有意思。由此可以看出，创投引导基金并不排斥传统产业，关键是能否应用新的 商业模式提升、改造传统产业。

　　政府的“创投”和市场的“风投”同时相中“联众模式”，解除了“联众”发展中面临着的政策和资金双重困境，让 “联众”的明天变得清晰可期。“联众”开始有能力跳出长三角，引入分时度假概念，准备打造国内最大的乡村分时度假平台 。在国内，城市里的连锁酒店很普遍，但乡村的连锁度假网络至今还是空白。

　　“联众模式”的内涵由此变得更加丰富：原先“联众”所做的，只是把农居使用权一次性“卖”给城里人，今后，则 将所有农居资源集中起来，采用俱乐部形式，卖卡给消费者。

　　只要成为“联众”的会员，你就可以持卡，每年到全国数百个风景优美的乡村轮流度假。今年在杭州，明年到三亚， 后年去张家界……

　　听起来这个计划已经足够诱人，但总裁余学兵表示，这仅仅是“联众”走出的第一步，叫‘神州行’；接下去，“联 众”要实施的是‘全球通’，也就是加入国际乡村休闲组织，让国人跨出国门，到国外的乡村去休闲度假。

　　“联众”现在忙着的，是到处寻找乡村，进行合作开发，争取在全国尽早完成度假网络的布点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