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垃圾引发持久争夺战

　　个体商贩与正规企业每天抢夺600多吨餐厨垃圾

　　政府投资千万元作无害处理的设备却已经空置90多天

　　□通讯员 陈晨 本报记者 洪慧敏

　　大家对餐桌上的剩菜剩饭熟视无睹，可别小看它，餐桌垃圾可是不少商家抢夺的“宝贝”。目前两家由市政府认可的具备无害化处理资质的合法公司正遭遇上百名个体商贩群起“撕咬”：一家收液体餐厨垃圾（即泔水油）的公司，数名工人屡次遭个体油贩殴打；另一家收固体餐厨垃圾的公司里，由市政府全额投资1160万元添置的处理设备，已经闲置90多天，根本收不到剩饭剩菜。

　　数据

　　1.4万家餐馆每天产生600多吨垃圾

　　素有“美食名都”之称的杭城，街头大小餐饮饭店林立。杭州餐饮协会新近提供的数据，杭城共有1.4万多家餐饮企业（还不包括未注册的）。

　　据市环境卫生科学研究所今年10月中旬完成的《杭州市餐厨垃圾产生现状基础数据调查报告》显示，杭州市餐厨垃圾总产生量约为622吨/天（具体数据见图表）。

　　现状

　　收油工人遭个体油贩殴打

　　今年8月的一天，杭州绿园油脂有限公司的工人倪井水像往常一样去灵隐陆军疗养院食堂收泔水油，没想到却看到一个江苏来的个体油贩不停地在废油池中捞油。

　　“我们公司跟食堂有合同的，你怎么可以乱来捞泔水油！”倪井水生气地阻拦，不料对方二话不说，抡起手上的捞油铁棒砸了过来，倪井水大拇指当场被砸得粉碎性骨折。

　　争夺泔水油的暴力事件时有发生。今年9月，下沙一家高校食堂门口，绿园油脂公司的收油工人老方又遭到个体油贩的殴打。

　　“我们现在只能收到杭州60%的泔水油，其他都被‘抢’走了。”杭州绿园油脂有限公司总经理陈阿平昨天苦恼地告诉记者。“目前争夺泔水油的战争仍在持续，再这样下去，我们连60%的市场份额也保不住了。”

　　1160万元设备闲置90多天

　　苦恼的还有杭州市固体废弃物处置有限公司。昨天，市固废公司派出去收餐厨垃圾的工人又一个个空手而回。

　　2008年7月至今，市政府全额投资1160万的杭州市餐厨垃圾处理设备因为收不到固态泔水（剩饭剩菜），已在市固废公司的厂房内闲置了90多天，连试用期都快过去了。

　　在杭州餐厨垃圾处理有限公司内，记者看到，餐厨垃圾处理中心的厂房大门紧闭，餐厨垃圾无害化处理设备落上一层灰尘，7辆崭新的餐厨垃圾车无奈地停放在仓库内，经过培训的30名专业人员无事可做……

　　相比个体商贩付钱给饭店，按照谁污染谁买单的原则，餐厨垃圾拉到市固废公司进行无害化处理还要饭店掏处置费用。市固废公司副总经理史德年说：“餐厨垃圾示范工程是一项惠民的公益项目，我们运行当中由于要对餐厨垃圾进行科学地无害化处理，餐厨垃圾无害化处理后做成的蛋白饲料利润又不像油脂利润那么高，除了收益，每吨泔水处理，成本缺口仍有近70元。”

　　最近，市固废公司副总经理史德年已无奈地决定，按市场法则花钱去购买些餐厨垃圾回来调试机器。

　　“即使我们愿意掏钱买，但饭店的餐厨垃圾早就被个体户们买断了。”负责收餐厨垃圾的钱普民说。

　　调查

　　食堂剩饭剩菜一年能卖20万元

　　杭州一天要产生600多吨餐厨垃圾，正规的公司却收不到垃圾，这些垃圾究竟哪去了呢？

　　“花中城”总裁敏姿等杭城餐饮业人士告诉记者，目前杭城餐饮企业产生的餐厨垃圾，泔水油由绿园油脂公司来收取，而固态的泔水垃圾如贝壳类的一般由专门的养殖户来收走，用做养猪、肥地之用。“这也是杭城餐厨垃圾长期形成的模式。”

　　西湖风景名胜区市政市容环卫管理中心书记张冬兰告诉记者，风景名胜区有100多家大大小小的饭店茶楼，它们自己处置一部分泔水，譬如让农民把泔水剩饭剩菜等有用的部分拿走喂猪后，剩下的餐厨垃圾打包到生活垃圾中由环卫再运走。“杭州的餐饮企业一般都是这样做的。”

　　下沙一家大学的食堂老板告诉记者，剩饭剩菜一年能卖20万左右，都是一批乔司来的外地农民拉走喂猪。

　　个体油贩亏本价收泔水油

　　相比固态餐厨垃圾，液体餐厨垃圾的去向则更为神秘。

　　杭州绿园油脂有限公司总经理陈阿平告诉记者，“今年突然接到老客户负责人的电话，说有家单位来竞争泔水油。”

　　“这家企业在杭州影响力非常大，以前都是免费给我们泔水油的。没办法，最后我们决定出1万元包下一年的泔水油，没想到对方愿意出2万元，经过几轮相互加价，我们还是输了。对方愿意出12万元拿下，我们不可能出得起这个价格。”陈阿平回忆。

　　“竞争失利”后，“绿园”多方打听得知，竞标企业是萧山区一家有经营执照的油脂公司，但他们转手把泔水油处理业务以每年17万元的价格，转卖给一个体老板。

　　陈阿平替这位个体油贩算了笔账，按照这样的收购成本，如果将泔水油做成肥皂或油酸，老板铁定亏本。“除非把泔水油当作食用油来卖才有利润。把泔水油充当食用油的市场价是6000多元一吨，好的食用油市场价8000多元一吨。”

　　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资深业内人士说，杭城上百名个体油贩把泔水油拿来，然后一卡车一卡车地拉到外省农村加工后，又一桶桶地变做食用油卖到各地。

　　在梅花碑开了一家餐饮店的老板娘高水娟曾几次遇到上门来买油的个体油贩。高水娟拒绝油贩收购后，曾在另外饭店做过的切菜工指着悻悻离开的个体油贩背影，说：“他们把颜色发黑的老油做成红色的辣椒油，很缺德的。”

　　危害

　　有毒的泔水油可能流回餐桌

　　杭州市城管办一名相关负责人昨天告诉记者：“按环卫条列，没经处理（的餐厨垃圾），是不能拉去喂猪喂鱼。”

　　据《杭州市餐厨垃圾产生现状基础数据调查报告》：“目前杭州市乃至全国都还没有建立起健全的餐厨垃圾处理系统，缺乏相应的管理政策和适宜的处理技术，最普遍的餐厨垃圾处理方式是直接喂猪或者混在普通垃圾中填埋或焚烧处置。随着人口的增长，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餐厨垃圾量迅猛增长，对城市生活垃圾分组与生猪养殖业的影响日益显现，不科学合理的处置方式对环境等方面的负面影响还在积累，各种潜在的风险对人类健康正在形成威胁。”

　　餐厨垃圾一旦放任自流会影响健康。杭州市环境卫生科学研究所所长张束空说，餐厨垃圾是具有含水、含有机质、含油脂与含盐量高的特点，而且容易发生腐败发臭，造成传播性疾病等环境卫生问题。这样的东西直接喂猪，很可能使有毒的泔水油通过食物链重回餐桌。

　　而部分黑心油贩将泔水油加工成“黑心油”，对人体的损害则更巨大。

　　说法

　　学者：政府要有序管理餐厨垃圾

　　“不管餐厨垃圾流到哪里去，政府都要把它有序地管理起来。”市环境卫生科学研究所所长张束空等人呼吁。

　　一些专家认为，政府只要把源头管起来，就能把餐厨垃圾的无序化等问题解决。食堂、餐厅等餐饮企业，按法规承担社会责任，把餐厨垃圾交给有资质的单位，就能有序地把餐厨垃圾收集起来，统一作无害化处理。

　　餐饮企业：建议先试行两年

　　“今后，餐厨垃圾交给专业的处置公司，肯定是大方向。但关键是现在如何进行规范管理。” “花中城”总裁敏姿说，“譬如卫生由谁负责搞，同时餐厨垃圾不能久放，能否做到日日清？服务必须跟上。”

　　记者在采访杭城餐饮企业时，发现一些规模较大的餐饮企业还是对餐厨垃圾处理有一定的认识。去年，杭州餐饮协会召集大小饭店讨论过如何处理餐厨垃圾，市餐饮协会秘书长金顺发回忆：“当时企业认为，应该先由政府试运行两年，在此期间处理费由政府买单，两年后再让餐饮企业讨论。”

　　但记者了解到，2007年已进行网上立法听证的《杭州市餐厨垃圾管理办法(征求意见稿)》至今还没出台，市政府召开会议曾决定开展免费试点但至今没有推行。

　　新闻助读

　　2001年，早报最早对杭城泔水油的流向问题做出独立调查：泔脚水提炼出的油，被有些人买去用作了食用油。你早上在路边一些无证小摊上吃的油条、煎蛋饼，中午在小饭店里吃的炒面……都很有可能是这种油炒出来、炸出来、煮出来的(详见《今日早报》2001年1月4日报道)。

　　有毒的泔水油流回餐桌引起市政府的重视。2002年，经过招投标，杭州绿园油脂有限公司成为市政府唯一允许回收废弃油的合法公司。

　　为进一步推进餐厨垃圾无害化处理，2008年7月，市政府全额投资1160万的杭州市餐厨垃圾示范工程已正式完工并随时可以投入实际使用。(21103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