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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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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 金立鹏摄影 时鹏
一连六个艳阳天，10月23日是老爷子的头七，天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秋雨。
浙江省珠宝首饰行业惟一的“工艺美术大师”、越王珠宝的创始人之一陈炎富，17日凌晨3点10分因肺癌去世，享年71岁。
出殡那一天，来了500多号人，有街坊邻居、有珠宝行业协会的人、有徒弟，还有很多是自发过来送行的熟客。
徒弟虞永潮记得，那天念悼词的是国家珠宝首饰管理中心副主任杨似三，他也记得，那天自发前来送葬的许多人，手上、胸前都戴着老爷子的作品。
一辈子的不解之缘
为泰王打造纯银六和塔
不能砸了自己的牌子
曾在快报上公开招收徒弟
自古江南出银楼。
1938年，当陈炎富出生在古城绍兴一户姓陈的人家时，命运已经注定了他一辈子与金银珠宝的不解之缘。
创办于1901年的陈氏银楼，当时已经是绍兴知名的字号。排行老二的陈炎富是陈氏银楼的第三代传人。9岁那年，父亲就把“四件套”交到了陈炎富的手中：榔头、锉刀、剪刀、吹筒。
先练吹筒。那个年代没有高温焊枪，金银焊接都要靠嘴巴吹。
每天天蒙蒙亮，陈炎富就得起床，一碗水摆在桌子上，用嘴吹气泡。这是有讲究的活儿，用气要均匀，气泡不能断。
如是三个月，“四件套”基本能熟练使用了，父亲开始教陈炎富打些戒指、手镯。很快大家就发现，这个十来岁的孩子对此有着天生的灵性。
在一些老工匠手中尚嫌有些为难的花纹图案，陈炎富偏偏能够信手拈来。
但早年陈炎富一身手艺无处施展，陈氏银楼逐渐衰落。他靠卖手艺过着清贫的生活。
那时，他天生对于结构的灵感只能更多地被用于为家里打制各种精致的家具，“在这些方面，他无师自通。”大儿子陈宝祥回忆，当年家里添置的床、橱柜都出自老爷子之手。
1991年，陈炎富被授予浙江省工艺美术大师称号，至今在浙江省珠宝首饰业仍是惟一的。
这个时候，他以总工艺师的身份在越王珠宝控制着产品的质量。很多绍兴人一如既往，愿意跑到他那定制金银珠宝首饰。
陈炎富一向是来者不拒，即使不是亲自操刀，也会严厉地督促他的徒弟们。
虞永潮跟随陈炎富近30年，情同父子。但就是他也对陈炎富发火的样子心有余悸。“一个东西做得不好，老爷子两道眉毛就竖起来了，话也会说得很重，让我们心里都不好受。”
对自己的儿子，陈炎富同样要求严厉，老二陈宝康和老三陈宝方从小跟老爷子学手艺，从吹气泡练起，老爷子在身后看着，一看到气泡没了，一巴掌就拍在脑袋上了。
对于从自己手上出去的每一件产品，陈炎富都力求完美。虞永潮说，老爷子一天要抽掉两包烟，每次开始干活，就会把手上的烟搁在桌子边上，过一会又重新从烟盒中拿一支点上，抽两口，又搁到桌子边上。
最多的一次，虞永潮说桌子边上的香烟搁了四五根。
“不能砸了自己的牌子”，陈炎富很看重这一点。他在临终前跟儿子们交待“要做事，先做人”。
老人身边的人都用慈、善这样的字眼来形容他。
陈宝祥记得，在自己小时候（70年代初），陈炎富就有50多块钱一个月的工资，却总不够花。后来才知道，他悄悄地把钱给了生活困难的学徒。
虞永潮也记得很清楚，当年陈炎富把整本的粮票送给他，让他补贴家用。
陈炎富一直有个心愿，就是把手上的这门技艺发扬光大。
做一件大型的金银装饰品，少说也要一个月才能完成，没真功夫是做不来的。这些年，跟着他做学徒的人不少，都是做点首饰加工，却不能独立做大件。就连他的三个儿子也不足以继承父亲的本事。
国内做这类金属大件工艺品的老艺人不多，上海、北京等地还有几位，但都是六十岁以上的老人了。
4年前，陈炎富特别委托《都市快报》公开招收徒弟，没有性别年龄的要求，只要对这项古老工艺感兴趣、有恒心就能报名。
消息刊登后的第二天，来拜师的就有一百多人。
徒弟们说了，老爷子在这方面的天分加上勤奋达到的高度，是他们这一辈难以企及的，但他们一定会继续努力……
时间一晃到了20世纪的70年代。
新中国对外贸易正处于起步阶段，而金银首饰是出口产品之一。
当时的轻工业部要求在具有金银制品传统的绍兴打造一个首饰外贸出口基地。陈炎富和父亲被选中，牵头组建绍兴金银饰品厂。
正值壮年的陈炎富如鱼得水。他对于建筑、空间的理解开始被大量运用到金银工艺品的制作上。
纯银六和塔的打造，标志着陈炎富的手艺达到了巅峰。
那是1989年的事。陈炎富应泰国王室要求，为泰王打造一件纯银六和珍宝塔。整个工程耗费了陈炎富整整一年的时间，整座塔按1∶100的比例打造，共13层，288扇窗户，每扇窗户上都有28个菱形镂空。甚至连每一层的瓦片，都是用银片垒出来的，根据实际情况，有俯仰之分。每一层都挂有纯银打制的铃铛，微风过处，铃铛也会微微作响。
同样的六和塔造型，陈炎富一辈子做了三件，剩下两件一件在美国，另一件目前被摆放在越王珠宝的总部。
老爷子对六和塔造型情有独钟，“一来六和塔是浙江具有标志意义的建筑，二来老爷子对‘六和’二字很是欣赏。”大儿子陈宝祥说，2006年绍兴市曾经办了一场全国古玩珍宝工艺品拍卖会，动员老爷子把六和塔拿出来拍卖，结果老爷子坚决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