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报记者 吴玉蓉 发自北京

　　

　　201教室门口，一束白菊花，发出淡淡的清香。 CFP 图

　　10月28日，18时43分，中国政法大学昌平校区端升教学楼201教室，程春明教授的课永远地停留在这一天、这一地点。当时，程春明正准备上课，该校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一名2005级学生突然闯进教室，使用利器袭击程，致其不治身亡。

　　昨日，中国政法大学首次召开正式新闻发布会，对前晚发生的“教室凶案”进行了简单说明并介绍校方所采取的措施。校方说，公安机关已经及时介入，犯罪嫌疑人付某已被警方控制，犯罪动机正在调查中。学校已经就此事件向教育部、北京市教工委进行了情况汇报；并在校园网上发布了公告，对程春明教授的意外去世表示哀悼。

　　校方在案发当天成立了“10·28事件处理领导小组”，以稳定死者亲属和师生员工的情绪。同时学校还启动了心理干预行动，由心理健康咨询服务中心的老师连夜与现场学生进行交谈，舒缓平复学生紧张情绪。

　　 现场

　　发生凶案教室已封闭

　　中国政法大学本科教学校区位于北京市西北部的昌平区。门口大牌《通知》上写明，从10月13日起，所有入校人员都要查阅证件。门口保安要求记者登记并留下身份证号，且需要校内人员出来接应才能进入校园。学校宣传部说：“我们是按照公安部门的要求才这么做的。”

　　28日晚案发地点位于大门正对面的端升楼，学生们依然来来往往，看不出异常。但随便问一个学生，凡涉及案件的具体细节都会非常谨慎。一位女生告诉了早报记者发生事故的教室，但拒绝进一步透露自己了解的情况。

　　早报记者昨天来到案发的端升楼201教室前，教室里的灯依然通亮，隔壁203教室一位女教师正在上课。201教室前后门已经关闭，门上透明的小窗已经被报纸遮盖。教室门口，几束菊花，白的，黄的，发出淡淡清香。两束分别固定在前后门上，几束搁在地上。

　　教室门口不时有学生来探望。几个高个子男生拿着长焦相机高举头顶，在门上方的窗户处对着教室一阵乱拍。

　　发生凶案的教室前门边还贴着201教室的上课时间表。星期二即是程春明的“比较法总论课”，每周都上，一次两个学时。教室后门边，已经贴上了新的调课通知。通知上说，此后4至18周的课已全部换到其他教室。

　　中国政法大学心理健康与咨询中心主任刘希庆说，该教室是一直封闭，还是另有所用，校方将会做出安排，但目前还没有。

　　 说案

　　嫌犯砍人后冷静报警

　　有目击同学称，28日晚6时43分，离上课还有两分钟，程春明教授正在准备《比较法总论》。能容纳52人的多媒体教室内已经坐有许多学生。嫌疑人突然手持菜刀冲入教室，向程春明右颈部砍去，共砍两刀。嫌疑人砍伤程春明时，神情镇定，随后走出教室，掏出手机报警。

　　程春明被砍后，急救人员将其抬出时，程春明尚有呼吸，但从右颈处向外喷血。事发后，楼道的地板上，仍可以见到带着斑斑血迹的脚印。在201教室的后门把手上，也有带着血迹的手印。晚间10点30分左右，校方开始对案发教室进行清扫。案发教室内，过半的课桌上仍有该校学生未取走的书包及书本。

　　昌平中医院急救中心急诊护士介绍，约晚上6点55分，程春明被送到急诊室，当时被确认死亡。医护人员称，程春明所中的两刀在颈部右侧偏上处，刀口约1尺长、2寸深。伤口确认为刀伤。程春明的颈动脉、颈椎被砍断，由于失血过多而死亡。从刀口判断，嫌疑人下手较狠。

　　 探因

　　学生平时各方面都很好

　　中国政法大学昨天在其网站就程春明教授遭遇意外发布讣告称，“2008年10月28日晚，我校法学院程春明教授遭遇意外，经抢救无效，不幸逝世。对此，学校深感震惊，深表惋惜和哀悼。” 中国政法大学新闻发言人刘长敏称，这是中国政法大学建校50多年来第一次遇到如此恶性的事件。

　　刘长敏表示，事件发生后，警方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并控制了犯罪嫌疑人。她介绍说，犯罪嫌疑人系天津籍学生，在校期间学习、与人沟通等方面均属正常，目前校方已经通知了其家人。

　　网上流传犯罪嫌疑人的女友与被害人程春明有暧昧关系，该女生为中国政法大学海淀校区一名研究生。据报道，程春明曾在法国留学多年，前妻是一名韩国人，现在的妻子在大学工作，已有5个月身孕。

　　“学生到底是为什么砍老师？据学校的了解，有‘情杀’说这回事吗？”早报记者昨天在中国政法大学新闻发布会上问该校心理健康与咨询中心主任刘希庆。

　　刘希庆表示，目前没有接到关于程春明老师作风问题的举报。目前所有的说法都还只是猜测，在事情发生后，警方已经把学生带走，校方还没有和该学生直接接触，一切有待警方的调查。

　　“至于说到学生是否有问题，这必须在接触学生进行谈话后才能了解，现在还不能轻易下结论。”刘希庆说，嫌犯入学时做的心理测试的数据显示，此人在人际交往等方面的各项数据均正常。辅导员也反映，嫌犯平时各方面表现都很好，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有同学称付某这个学期在北京一家媒体做实习生。昨日新京报记者联系到付实习媒体的同事，其称，付是今年7月至8月在媒体实习的，其性格开朗，因此有很多好友。付还说自己很喜欢做记者，可以伸张正义。

　　其人

　　“出位”风格受学生欢迎

　　程春明曾于1988年至2000年，留学法国。上过他的课的学生在中国政法大学“沧海云帆论坛”上这样描述这位老师：“2002年，他刚刚带着留法十二年、四个法国学位的光环来到政法大学。在政法众多的教授中，程教授以其热情、开朗、奔放、坦荡的风格在即刻间就独树一帜，成为众多学子慕名不已的中心人物。”“喜欢穿着花格的衣服，戴着鸭舌帽，课堂非常活跃，对学生宽容自由，但又非常严格……他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教师，有责任心，对学生是真心的付出，虽然他的做法并不一定能被人理解。 ”

　　昨天下午，政法大学两名不愿透露姓名的老师对京华时报记者称，程为人过于执拗，遇事容易较真，“千万别跟他较劲，不然跟谁都能急”。

　　据了解，在中国政法大学众多教师中，程春明是比较“出位”的一位。他不羁的穿衣风格时常为学生提及，尤其是他的一条红色花格裤。“他那来自地中海的标志性的红色花格裤再也不会出现在法大校园了。”论坛上有人这么评价程春明。早报记者昨天在校区采访时，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女生说：“他的经历，他的个人风格，都很有魅力。”

　　程春明曾管大四女生们都叫“丫头”，还曾写了一首诗送给即将告别“白衣飘飘的年代”的她们——“六月里的梧桐枝中/有一只孤独的布谷鸟/头顶着烈阳/期待着秋日的辉煌/六月的校园中/有一群待估的骄女/头戴着学士帽/盼生活一份轻松/六月的思念中/有一位旷世的天使/匆忙中莞尔一笑/留给我两份憬憧/六月的一切中/有一个硕大的问号/永恒的追寻/不正是一场春梦”。

　　现场19学生受到巨大心理冲击

　　早报讯 事件发生后，中国政法大学当晚就对现场19名同学进行了心理辅导和心理安慰。经过辅导，绝大部分同学情绪基本稳定。

　　刘长敏用“现场一片惊恐”来形容事发后的情形。28日20时30分开始，心理健康与咨询中心工作人员便通过个别咨询和团体咨询的方式对在现场的同学进行了心理辅导和心理安慰。

　　心理健康与咨询中心主任刘希庆说：“经排查，此次事件对当时在现场的19名同学造成的心理冲击非常大，经过辅导，绝大部分同学情绪基本稳定，学校将对这些同学进行长期跟踪，并定期进行心理干预。”

　　刘希庆表示，心理健康与咨询中心29日对嫌疑人宿舍、班级同学进行了团体辅导。“学生的反应有轻有重，轻的只是适应，重的出现了焦虑、恐惧。”刘希庆说，对老师的心理干预主要是给他们安全感，中心还在与各学院和老师们联系，将视他们的反应而采取有针对性的措施。

　　此外，学校还在近两天培训全体班级心理委员和培训全体辅导员，为他们提供危机应急指导。

　　

　　学生回忆

　　法兰西海峡，风继续吹

　　——怀念程春明老师

　　许多人对他的印象是从那细长的腿与紧身的华丽长裤开始的，那的确是他不同于法大其他那些西装革履的中青年教师的地方，而相同之处是，他们都意气风发，与学生打成一片。

　　程老师的讲课系统性不是很强，很随性，虽然由于发音的缘故，许多词都听得不甚清晰，但却能在一节课下来后感觉受益良多。讲到他喜欢的思想家和政治家时，总会情绪亢奋，音量提高，来回走动，手舞足蹈。

　　面部表情的丰富也是一绝。他算不上是个英俊的人，甚至谈不上好看，但生动的表情总能让人感到亲和力，想与他把酒言欢。他不像很多老师那样来去匆匆，而是在每堂课前十分钟左右就来到教室，坐在后排和学生聊天，或者就只是坐在那里。在课下遇见总会挥手打招呼，在学生活动中心以前那个咖啡吧遇到几次，闲侃几句，均无关试题，只聊世俗人生。后来听说邀请上课的学生们到家中闲坐，品尝小食，我还颇有嫉妒。

　　虽然随性，程老师对考试却要求不松。论文必须是手写，不能打印；可以写得幼稚，但不能抄袭；可以有所想法，但不能不看著作。

　　有一次上课，一时兴起，拿出了自己得意的诗集，让大家欣赏。据说这十几首诗，每一首都是写给一名女子，都是他在法国时完成的。诗的韵律怎样不敢说，但那追寻的浪漫，却是表现得不在法国人之下的。

　　（摘自沧海云帆论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