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一颗心来，不带一根草去”———这是伟大教育学家陶行知先生的一句名言。10月26日，知名作家马识途在悲痛中书写一副挽联时，套用了这句名言。这幅挽联的对象，是他尊称为学长的卢自德先生。在他心目中，从事高等师范教育35年、曾参与创办三所大学的卢自德，与这句名言“足以当之”。

　　这位极具浪漫理想主义的教育学家，毕生实践陶学，美誉遍及四川省基础教育界。与癌症抗争了4年后，10月25日，79岁的卢自德在川大华西医院溘然辞世。昨日上午，在600多名师生和教育界知名人士的缅怀中，卢老化作一缕青烟，驾鹤西去……

　　一生不曾远离教育

　　头戴一顶黑皮帽，两手揣兜里，脸上漾开一抹微笑……“他永远都这样和蔼可亲。”端视父亲遗容，女儿卢晓蓉仿佛回到从前。2005年初就查出卢老得了淋巴瘤，有药可控制，有人可活8年、10年以上。卢老查了资料，常念叨，“宋庆龄也得过这个病，不怕。”4年来，医院四下病危通知书。“他一直以为自己能挺过，这次也不例外。”10月25日傍晚，卢老又被推进抢救室，却再没出来，一句遗言也没留下。

　　卢自德出生在重庆巴县，从南开中学毕业后，1948年考入北京大学法律系，曾担任北大团委常委兼宣传部长。因为一篇发表在《人民日报》上的文章，他被中央组织部选调到国家纺织工业部。这成了他生命中一个转折点。1958年，中央抽调机关干部支援高教事业时，卢老进入了四川师范大学。

　　从此，他与教育结下良缘。先后历经了四川师范大学、四川教育学院、四川现代职业学院的初创和发展。一生不曾远离教育。

　　亲自登门索求人才

　　1979年，人民南路。卢自德在一块荒凉的土地上辗转停留。彼时，他刚从川师大调来。

　　在他眼前，偌大一块四川教育学院的牌子挂在一个空架子上。这是个“烂摊子”———历经文革后，只有两间办公用房，18个干部职工，教师只有一人。

　　当务之急是要回被占的土地和破烂不堪的宿舍。卢自德当时是副院长，他和几个院级干部一起，八方奔走，多次上书，惊动了省上及中央有关部门，终于要回了大部分土地，使学院有了一块立锥之地。最初招收的学员，就在收回的仓库内上课、住宿。办学除了要有土地，还要有教学用房、生活用房、教学设备等，这些都涉及到资金。1984年，学院费尽苦心，建成一幢拥有一万多平米的教学实验大楼，耸立在人民南路。

　　一些老教授还记得，当时办学院除了硬件以外，还需要一支德才兼备的教师队伍。当年，卢老相中某大学一位骨干老师，于是专程登门拜访该大学校长，请求放人支援。校长为情所动，终于放人。后来，这名教师成为该院专家，享受国务院津贴……如今，该院已被教育部列为全国重点办好的五大教育学院之一。

　　病中仍为办学奔走

　　1991年初，卢老卸任退休。“黑色七月”，莘莘学子在独木桥上落马，应试教育的种种弊端令他辗转反侧。

　　他进入四川陶研会，全身心投入陶行知教育思想的研究工作，继而萌发兴办一所践行陶行知教育思想的实验学校———四川创业学院（四川现代职业学院前身），“让更多的孩子读书。”这份良好的心愿却备受质疑，一些人揣测：“办民办大学，不就是‘捞钱’？”

　　卢老办学的拳拳之心，至今跃然于金东波的心头。“我们是作为教改实验来搞民办大学。”最初五年，大家一分钱工资都没有，有的还要从退休工资里挤出一点来支持办学。乃至他们1986年分的房子，直到2004年才装修。2004年，金东波还在川大任教。卢老找他来做学校的基建。当时，已查出患癌的卢老躺在床上，握住金东波的双手，“一定要办好学校。”后来去和建筑队签合同时，卢老手上还插着针管。

　　“最初只有20多个学生。”金东波回忆，学院一无资金、二无校舍、三缺人才，曾四易校址。如今，在校生近6000人，学院占地512亩，已被国家教育部备案成为普通高等学校，“至今累计投入2个多亿，没花国家一分钱。”

　　数百学生泪别恩师

　　昨日清晨，四川现代职业学院，卢老的遗像绕校一圈。几百名学生自发赶来，黯然垂泪。

　　“他视事业重于生命。”金东波回忆，最初办学时，卢老就住在学校里，经常不回家。每逢开学，他一定会去学生宿舍，查看水龙头和电灯是否正常。学生刘兴星记得，卢老常和他们一起吃食堂，在一个窗口打饭，“他是为了监督食堂饭菜的质量。”有同学得了病，卢老不仅让夫人送去医院，还发动大家捐款。

　　有一次，一个学生考试作弊被发现后，卢老亲自教育一番。这名同学很愧疚，主动走上讲台现身说法。卢老当时已离开会场，听到发言后，当即返回讲台，老泪纵横：“教育指导无他，循循善诱而已。”

　　告别卢老时，学生们特意从校园里挖了一些土，舀了湖水，分别盛在两个玻璃瓶里。昨日下午，两只瓶子放到了卢老的遗像下。一杯清黄，一杯透明。遗像中，卢老一脸微笑。

　　本报记者 辜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