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手抄歌集 30年后找到“作者”

　　李阿姨一直把它当宝贝珍藏；几番努力，记者找到当年的抄写者吴世华，听他讲述一群工人的寻歌往事和手抄“流行歌集”的艰难出笼

　　本报记者侯希辰肖春道文/图

　　这是一本特殊的歌集，没有出版单位和时间，没有印数，每首歌的字迹都不同，甚至封面上的书名和图案都是人工画上去的。昨日，福州李女士特地带了这样一本歌集来到本报，说看了海都报纪念改革开放30周年的专题报道《海西潮涌》,勾起她一段关于手抄歌本的回忆。“当年，精神生活非常贫乏，大家就偷偷地抄些不能公开出版的小说、歌曲流传。像这本油印的手抄歌集，就是1978年左右拿到的，从中学到不少好听的歌，当时把它当成了宝贝，一直好好地保存到现在。”李女士说。

　　几番努力，记者终于找到当年油印这本歌集的作者之一、62岁的吴世华，听他讲述厂里一群工人为了能凑成一本歌集而四处“寻”歌往事。

　　“收音机一播好听的歌曲，我们就赶紧认真听，边听边把歌词和旋律记下来，然后再抄到本子上”

　　“真想不到，现在还能看到这本歌集，这首《公社明天美如画》，还有这首《边疆处处赛江南》，歌词都是当年我一笔一画刻上去的。”吴世华接过记者手中的歌集时，神色非常激动，“那时在昏暗的电灯泡下，我们边刻边轻声哼唱这些歌曲的情景，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1977年，吴世华在福州矿山机械厂工会工作，“厂里好多和我一样20多岁的年轻人，上班还好，下班后就苦恼了，那时没什么娱乐活动，只能聚在一起聊天。”吴世华回忆说，看书、唱歌成了他们最喜欢但也最“奢望”的精神生活。

　　“那时几乎看不到什么好看的新书，能找到几本被翻烂的小说，都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市面上也找不到歌本，即使有，我们也买不起。”吴世华说，于是，有人就把看到的好书、歌本手抄下来，然后在朋友间偷偷流传。

　　吴世华印象很深刻，那时最流行的手抄本小说就是《一只绣花鞋》，“当年这些小说都被认为是不健康的，要是朋友悄悄塞来一本手抄本，只能带回宿舍偷偷看，要是被发现，会挨领导一顿批评的”。

　　“说到唱歌，我们只能靠听收音机，一播好听的歌曲，我们就赶紧认真听，边听边把歌词和旋律记下来，然后再抄到本子上。”吴世华回忆道，收音机里播一遍，他们就跟着学一遍，这样竟然也学会了不少歌。“工会就组织起来晚上唱歌，有的人还会手风琴、二胡，大家自己伴奏自己唱，竟然吸引越来越多的人跑过来看，唱一首大家就拼命鼓掌一次，都觉得这种活动很有意思。”吴世华说。

　　“大家找到一些爱情歌曲，讨论来讨论去，最后没敢把‘不健康’的歌曲收进去”

　　“唱了一段时间后，我们就发现，一首歌大家会唱出不同的歌词。毕竟跟着广播学歌，大家记得会不一样。”吴世华说，那时，他们几个年轻的工人想到，要不也学着别人抄一本歌本吧，“想法一提出来，大家都很激动，马上行动起来”。

　　没有歌词、乐谱，他们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的人去找亲戚、朋友，看他们那里有没有抄来的歌词，有的去图书馆翻报纸、杂志，见到上面有刊登的歌曲就抄下来。这样收集了几个月，我们总算凑了几十首当时比较流行的歌，有电影《冰山上的来客》中的插曲《冰山上的雪莲》，有前苏联的《丁香花儿开》等，首首都相当好听，是我们想学许久的歌。”吴世华讲，那时，大家还找到一些爱情歌曲，“大家讨论来讨论去，最后没敢把这些‘不健康’的歌曲收进去，还是担心被发现后挨批，本来我们自己搞歌本就是偷偷摸摸的”。

　　“没想到歌集一下子传开了，大家都来要，直到全部送完后还常有人来讨”

　　从此下班后，几个年轻人就躲在宿舍里，“先用笔在油纸上刻歌词、乐谱，然后拿到铁板上用油墨刷一遍，就做好了一张。”吴世华说，每个人都在很认真地做着这事，字要刻得端端正正，还在空白的地方刻出很漂亮的插图。封面上也画上一名翩翩起舞的少女，用金色油漆写了“歌集”两个字。厚厚一本歌集，一点也不比印刷的书差。

　　吴世华讲，他们做了100本歌集，“开始只分给一些爱好唱歌的工友，没想到歌集一下子传开了，大家都来要，直到全部送完后还常有人来讨”。有了歌集，越来越多的工人开始学唱歌，“后来我们就把歌词抄到厂里的大黑板上，大家站在那里先学一遍，回去后再几个人跟着歌集继续学”。吴世华说，晚上一起唱歌的人，从开始的十多个，发展到五六十个，最后厂里的年轻人基本都来了。工会就组织他们周末到西湖公园等地，边划着船边唱歌，小小一本歌集，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太多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