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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始森林
“化冻的冰河传唱着祖先的祝福,为山林的孩子引导回家路,我也是山林的孩子,于是心中就有了一首歌,歌中有我父亲的森林,母亲的河,岸上有我父亲的桦皮船,森林里有我母亲的驯鹿……”
这是维佳和鄂温克人对山林的共同记忆,2003年搬到山下后,这种记忆在慢慢消失。
敖鲁古雅民族乡乡政府办公室主任庄会宝说,当初之所以要整体搬迁是因为近年来鄂温克民族乡水害严重,生态环境日益恶化,林间可猎物锐减,猎民的生活水平难以提高。到了2002年,根河当地市政府决定,对鄂温克猎民实施生态移民,将鄂温克民族乡迁至根河市西郊约2公里处。随后,配有现代生活设施的62户新住宅和占地1.68万平方米的8间标准化鹿舍建成并投入使用。
这是让许多当地人嫉妒不已的优厚待遇,猎民却不这么看。抗拒最厉害的要数玛丽亚·索。
搬迁的时候,全乡231名鄂温克人都按了手印。玛丽亚·索没有按。有人说老人是舍不得鹿,其实她是舍不得鄂温克人的生活方式。
从上世纪60年代开始,绝大多数鄂温克人搬进了建在大山外的猎民新村,过着和现代人无异的生活。但玛丽亚·索一直拒绝,在她的世界里,茫茫的原始森林才是鄂温克人的归属,年轻人的鄂温克人也一样,但他们对山下的花花世界充满迷恋。
搬迁后,问题也随之而来,驯鹿圈养实验遇到了难题。驯鹿喜欢吃一种叫“恩靠”的地衣,新定居点没有这种植物,驯鹿的日子不好过,很多死去了。维佳说:“驯鹿根本就离不开林子,这个事小孩儿都知道!驯鹿离人群越远越好。”
鄂温克的未来
最近,猎民点最大的喜悦就是柳霞和毛谢同时有了爱情。柳霞的男友是别人介绍的,姓马,是一直在敖鲁古雅打工的黑龙江人。毛谢是猎民点上最勤劳朴实的人,女友大他4岁,据说一来山上就相中了他。
猎民点的“艺术家”维佳却仍旧孤身一人。在这点上,苦恼的不止他一个。按照当地官方说法,鄂温克猎民当中应婚未婚的人数过多是一个突出的问题。历史上,老一辈鄂温克猎民同外族结婚现象十分稀少。而1957年实现定居后,与外族通婚面开始逐步扩大,到80年代后期,鄂温克人与其他民族的通婚数量已大大超过与本民族的结婚数量。据2006年8月的调查,1965年在敖鲁古雅定居之后至2005年40年间,与外族通婚共114人,其中男47人,女67人。
同其他民族通婚面不断扩大,从社会学、人口学角度看,无疑是一种社会现实,但20~30年后,纯正血统的使鹿鄂温克人可能基本不存在。
在山上每隔个把月就会上来一些人,玛丽亚·索从来不问,她是鄂温克最后一个不懂汉话的人。熟悉她的人说,老人经常会莫名悲伤。“我们没有文字,历史和文化只能口口相传,她的语言我能懂100%,但故事我最多只知道20%”,维佳说。
在鄂温克,许多小孩一生下来,就住在山下了,然后在山下上学、长大,他们当中的很多已经听不懂鄂温克语,更不知道鄂温克的历史故事。对于年轻的鄂温克人来说,大人们需要烈酒,他们需要可口可乐。
人类学学者郝时远多年研究鄂温克的生存现状,他认为:“毫无疑问,生态环境恶化是实行生态移民的原因”,“体现了政府以人为本、改善和提高这一群体生活水平的负责精神”。但他不得不承认,鄂温克“自身传承的传统生产方式与外界提供的现代生活方式之间的矛盾至今尚未得到有效解决。因为他们离不开驯鹿,他们的文化、价值观念和生活习惯都依托于驯鹿业。”
“走出大山是必然的,但还需要一些时间,也许20年,或更长一点,经过一代人,就可以完成自然而然的过渡,而这种过渡是不需要伤筋动骨的。”他说。
关于鄂温克
在中国,鄂温克族分为“通古斯”、“索伦”、“雅库特”三个支系。走进大森林的这部分鄂温克人被称为“雅库特”,或者直接称作使鹿鄂温克。这是目前世界上唯一一个使用驯鹿的民族,虽然人数较少,却代表着一种独特的文化现象——驯鹿文化(又称狩猎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