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洪波（武汉 杂文家）

　　“专政”场所，我看应该是生命的保险箱。躲进牢房求安全，这样的情节黑帮电影里有，现实中也有，英国作家拉什迪写书后被“全球追杀”，就曾躲进监狱。关塔摩虐囚令人震惊，也只是侮辱人格，而不是勾销性命。

　　但我又偶尔会见到生命在“专政”场所离奇死亡的事情，刚刚读到的是桂林法官黎朝阳“猝死”看守所，同监犯黄于新1年后曝其死于虐待。《南方周末》11月6日对此有调查报道。若非黄于新曝出实情，黎朝阳可能就永远“猝死”了，就像如果不是妻子突然出现，佘祥林就永远会是杀妻重犯。

　　黎朝阳涉嫌受贿，被关进并死于看守所。黄于新曝出的内情，是黎朝阳死于同监犯人的虐待，这虐待是管教人员暗示的结果。现在，他的死可能换回一个死刑犯的生。这就是黄于新会曝出内情的原因。于是黎朝阳与黄于新的家人都致力于真相的呈现，一个为告慰冤魂，一个为保住生命。

　　我完全可以推测，管教人员不想惹麻烦，因此黎朝阳还是死于虐待的“失手”，监犯毕竟不是专业虐待人员，学艺不精。于是黎朝阳被捆死在牢房以后，留下了一些有目共睹的可疑迹象，如淤痕、伤口、门牙崩断等。中国政法大学法庭鉴定研究所鉴定为体位受限，窒息死亡。不过桂林的“专政”机构和“专业”机构都不认可，鉴定为猝死，多次反复调查为“办案人员、监管人员没有刑讯逼供、体罚和虐待”，“同监舍在押人员也没有捆绑、殴打”。于是死者长已矣，黎朝阳的生命变成了一次举报立功的机会，直到同监而后被判死刑的黄于新曝出。

　　这样的事情，让我感到“做掉”一个人，在某些地方实在是很容易的事情。一个管教人员的不当处置，不是被得到纠正，而是会传导成整个系统、整部机器的罪行，作恶的力量就逐级放大，使无辜者、被冤枉者的权益乃至生命被抹消。如果这种罪行的递升过程如愿完成，事实得以完全遮蔽，这就是一个黑幕扩大化的机制；如果这种罪行的递升过程出现了意外，就像死刑犯举报监狱虐待、杀妻犯人的妻子多年后归来等等，这就是一个丑闻扩大化的机制。

　　不过，意外终归是意外。不是所有被虐待者都会死亡，被虐待作为一种经历也大多只成为自己的记忆和有限的讲述。不是所有的无辜和被冤枉都能够有与死刑犯同监或被控杀死的对象归来等幸运。假如黎朝阳不是与黄于新这个面临杀人偿命的人关在一起，假如佘祥林的妻子没有归来，这种可能性远小于不可能性的意外令人恐惧。

　　中国政法大学法庭鉴定研究所主任常林说，现在确认权威鉴定机构仍然以公安系统为主，“但公安系统下的司法鉴定机构越强大，越不能保证不会再出现下一个黎朝阳”。以此为契机对鉴定机制架构进行改革，是他寄予黎案最大的希望。这确实是黎案的关键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