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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老板巨款摆平死者家属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11月07日08:59  中国新闻周刊

  巨款摆平死者家属

  看到聚在铁门前的矿工家属越来越多,李成奎决定把他们转移开。

  这项工作由包工头周兴海完成,他与遇难者同乡的身份发挥了作用。一干家属分乘6辆小轿车,前往蔚县旅游宾馆。

  这家宾馆的一楼全部住满了,二楼也挤满了人。两个人一个房间,但彼此不让交流。事发当晚,李成奎就到了宾馆,问哪些人愿意私了。“当时,没有一个人愿意私了。”周兴海对《中国新闻周刊》回忆。

  次日,李成奎把家属分散到各地,“就是各个击破,住在一个宾馆,好歹还能通通气。”刘邦贵说。

  当魏彩云被几个人带着前往大同第三医院看望丈夫周庆华时,刘邦贵等人分别被带到阳原和广灵等地,继续谈判赔偿事宜。在宾馆暂住的一个多星期里,所有人都享受着“想吃就吃,想喝就喝”的待遇。

  “老板想和哪位矿工家属谈判,就会让我去联系,然后他们单独谈。”被派往广灵的周兴海说。

  重庆市永川区仙龙镇大磨子村支部书记陈勇,曾陪遇难矿工周秩明妻子王成贤一道前往处理赔偿事宜。他们在大同火车站下车后,被人带到了阳原县一个旅馆住下。当时陈勇很奇怪,为什么不直接去事发地蔚县?“赔钱了事,不要追责。”陈勇说,“这是对方的主要意思。”

  国家规定:每个矿工死亡后的赔偿数额是20万元。但李成奎起初开价37万元,陈勇事后回忆,“考虑到周家比较困难,后来把赔偿提到了40万。”

  经过2个小时的谈判,赔偿款最后定在41万元。为此付出的代价是,王成贤想见遗体最后一面的要求被拒绝。

  安抚好手下遇难矿工的家属,周兴海很疲惫。他回到矿上后拿到了1000块钱,算是车费。

  巨额的赔偿似乎起到了封堵消息的作用——10月26日,《中国新闻周刊》记者来到遇难矿工郑广权家时,已看不出任何丧事的迹象,大门上也并未按照风俗贴上白纸联子。郑家大女儿不停对记者说:“你走吧!我们要好好过日子。”

  另一位已知的蔚县遇难者田正是白乐镇人。记者前往采访时,其母承认儿子在李成奎的矿上干活,但否认死于矿难,并否认收了巨额赔款。

  与对死者家属的态度不同的是,矿方对矿难幸存者周庆华显得相当冷漠。在事发的3个月内,一共为其垫付医疗费3.5万元。但伤者的情况很不乐观,为此,其家人又举债3万元。由于难以负担治疗费,处于痴呆状态的周庆华被接回了重庆老家。

  参与瞒报的官员和记者

  “7·14”矿难曝光之前,在当地人眼里,李成奎是个“传奇人物”。他是张家口市工商联副主席、蔚县工商联副主席,并获得过全国劳动模范。他还是张家口市政协十届委员,类似的荣誉和政治资本不胜枚举。

  而在这个国家级贫困县,几乎所有曾经红火的国企都关张,所以,矿山几乎成了成为县城唯一的经济命脉。开工期间,成群结队的矿工穿着沾满煤渣和油脂的深色工作服穿梭于此;如果停工,大量失业者和游民聚集在矿区,趁着夜幕抢劫——这已成为蔚县的顽疾。

  “煤矿就是这座县城的心脏,一停,整个县城的血脉似乎都难以流动。”蔚县一位老干部说。所以,在这里为官的人,如果不重视扶持和保护大大小小煤矿的经营运转,处理好与煤矿老板之间的关系,很难在此顺利为官。

  所以,李成奎和县里的领导关系密切,这在当地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何况,除了拥有几处煤矿外,这个老板还承包了蔚县第一大旅游胜地——空中草原风景区,他还拥有一座水泥厂。

  一位内部人士对《中国新闻周刊》透露;出事的这个矿井,今年6月份,正是奥运前夕,蔚县全县私营煤矿都被要求停工歇业,但李成奎的这座煤矿依旧运转,遭到县煤炭资源局的查处,理由是证照不齐。这得到了此次调查组的证实——李家湾矿开采于2004年,没有办理安全许可证、矿产资源证、生产许可证、营业执照、矿长证等相关证照。煤炭资源局的一位官员去贴封条时,李厉声说道:“你敢贴,我就敢扯下来!”

  僵持半天后,那个官员憋着一肚子火离开了。当晚,他去找县一位主要领导诉苦,结果等他到那位领导办公室时,李成奎正坐在那里。

  国务院“7·14”调查组组长彭建勋在此次矿难曝光后表示:蔚县政府、国土资源局、蔚县煤炭工业安全管理局、蔚县公安局等机关对李家湾矿井的非法存在,都存在失职渎职问题。张家口市相关部门同样负有责任。

  在目前官方初步的调查结果中,李成奎的“本领”逐步浮出水面。为了逃脱关闭,他私刻公章、伪造协议,企图把事故井混为国有的蔚州矿业公司的一部分。同时,他行贿市国土资源部门有关负责人,下文将关闭事故井的责任主体由蔚县政府改为蔚州矿业公司。

  另据知情人士透露,矿难发生后,为了摆平各路关节,李成奎出资2000万。同时,他向另一位矿主借了巨款打点各路关节,但被指借钱的矿主不愿承认这一点。

  “一家出事,千家破财”是私营矿主之间的潜规则。由于政府处理矿难的结果必有一条,要求当地所有小煤矿停产整顿数月以至半年,没出事的矿老板自然也寄希望于出事的老板隐瞒成功,自然会送来金钱,以解难兄难弟“燃眉之急”。

  而在“7·14”矿难之后,嗅觉灵敏的各路记者闻风而来。但当他们散去之后,有关矿难死亡的真实人数仍被隐瞒。国家安监局新闻发言人黄毅披露:多名记者在此次矿难后收取了红包。

  蔚县当地两位曾经的煤炭老板向《中国新闻周刊》透露,几乎一个煤老板手上都有一份记者名单,每逢遇到事故,就依次打点。此次“7·14”矿难,李成奎手中也有一份名单,凡在册者,均收取了李家派发的红包。但具体名单,官方尚未公布。

  第9个记者节到来前,这个问题变得非常惹眼。何况,有媒体又曝光了山西省山西霍宝干河煤矿矿难后“真假记者排队领红包”。9月24日、25日,有23家“媒体”的28人登记领取“封口费”。

  是谁揭开黑幕

  如果不是几位“正义人士”的揭露,这起矿难的真相或将石沉大海。《中国新闻周刊》了解到的情况是,可能存在三条路径促成了曝光——

  其一是云南人“正义”的举报。出于顾虑,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这个中年男子不愿透露身份,要求化名“正义”。但他出示了所有举报的录音和相关证据。

  3年前,“正义”曾到张家口市解救过被骗到黑煤矿的矿工,很多矿工也因此认识了他。蔚县矿难后不久,身处云南的“正义”接到朋友的短信:“李家洼煤矿中非法存储的炸药发生爆炸,但没有见到相关部门来处理,可能矿主会瞒报。”消息来自一位在李家洼打工的重庆朋友。

  获得此次矿难的详细情况和证据后,“正义”向张家口市安监局举报,但得到的答复是不予受理。随后,他又不断向河北省安监局举报,在过去了1个多月后,仍然没有消息。

  举报期间,“正义”遭到了威胁。

  “我们明天准备座(应为“坐”)飞机过来和你交谈”。8月21日,“正义”接到这条短信,对方自称是李家洼煤矿的人。次日,对方又来短信,已经到达了“正义”所在城市的某个酒店。这让“正义”一度感到恐惧。

  此后,甚至有矿工找到他的家中,劝他不要继续举报。还有人以“检察官”的名义发短信,要求“正义”将证据交给他。

  9月初起,“正义”向国家安监总局举报了此事,另外在几个知名论坛上发帖,详细叙述瞒报情况。此后,国家开始调查这起特大安全生产事故。

  第二条路径是一位四川的“夏老板”,他的事迹多在蔚县坊间流传。多位知情者称:2007年他曾和李成奎合伙开矿,后被李成奎霸占矿产。“7·14”矿难发生后,夏老板找到李成奎谈判,李当时不屑,随后夏老板开始向有关部门举报。夏老板现在山西大同做煤炭生意,但无人知晓其最新联络方式。

  第三个路径是一位从李成奎矿上成功逃生的矿工。在传说中,他从相连的一家国营打矿的井口逃出,随后开始举报,引起官方关注。但《中国新闻周刊》记者连日来在事发煤矿周围相邻的四家煤矿调查,均未有人见过此逃生者。

  10月7日下午,河北省安全生产、食品药品安全、节能减排集中行动电视电话会议上,河北代省长胡春华称,“张家口蔚县李家洼煤矿7月份发生一起重大矿难,造成30多人死亡。”这是官方首次公布“7·14”矿难真相。19天后,国务院调查组正式成立。

  截至《中国新闻周刊》截稿时,蔚县县委书记李宏兴、县长祁建华已被免职并立案调查。另有22人因此案被移送检察机关,1人被刑拘,63名事故相关责任人员被控制。在诸多矿难中,地方党委一把手受到处分比较少见,除非类似南丹矿难中这样的事故。“由此可见矿难性质之恶劣,以及矿主涉足官场之深。”一位熟悉内情的人说。

  今天,河北蔚县的煤矿已经全部停工。当地的煤炭价格已从过去的每吨500元飙升到每吨1100元。很多贫困的人被迫成群结队到停工的煤矿和煤场抢煤,最为严重的是西细庄和裕昌等村落。

  当地人在咒骂着煤矿老板的黑心的同时,又期盼着这些私人煤矿早日开工,否则,县城里的酒楼宾馆不得不继续萧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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