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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世纪80年代,小说(包括诗歌、戏剧、电影、美术)的身份常常是比较暧昧的。虽然已经有人在呼唤、追求文 学的自觉,且为文学描绘了新的美学目标,但在很多时候,文学仍被认为应该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
因此,作家们不仅是十年变革的叙述者,还是这场变革重要的参与者和推动者。他们的小说不仅记录了这个时代,也 开创了这个时代,是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思想启蒙的重要资源。
这道靓丽的风景很快就黯然褪色了。一方面固然是时代的要求发生了变化,出现了新的对于文学的社会诉求;另一方 面,文学观念的僵硬和文学语言的枯涩也局限了他们。事实上,一旦事过境迁,这种文学观念的局限性很快就在新的历史境遇 面前显露出来了———时代的变迁抽空了小说所蕴涵的现实意义。
这真的是非常残酷。如果一个作家缺乏对文学的自觉,那么,他的被淘汰就是早晚的事。
张贤亮后来的选择是明智的,也是积极的,说明他是颇有一点自知之明的。
当时的代表性作家张贤亮在商业时代到来的时候,选择了下海经商,而不是在文学创作上勉为其难。与其在文学观念 的纠缠中痛苦地挣扎,勉强写自己不愿写,也写不来的商业小说,何不遨游于商海,在商战中实现自我价值,展现其聪明才智 ,也是对社会的一种贡献。
当时还有“曲线救文学”一说,现在看来,怕是初涉商海的文人,一下子迈不过心理上的这道坎,找了个“犹抱琵琶 半遮面”式的托词,是不能太当真的。
但是,文学自身却有点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在商业社会初次尝到了被社会边缘化、日渐式微的滋味。这是许多作家 所不能接受,更无法忍受的。
但也有另外一些作家享受着蜕茧而出的轻松。他们或者沉浸于摆脱了社会政治体验的自我表述的快乐,“大我”日渐 缩小成为“小我”;或者直接听命于读者的选择,以通俗的、闲适的写作取悦读者,使文学成为“消磨枯寂的人生”,“转移 不良的心境”,“调剂苦闷的生活”的抚慰式功能的承担者。而文学融入生活,成为我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恰恰又抹去了文 学和生活之间的界限。虽然少了些自我升华的虚妄,却也多了些迎合社会心理的商家恶趣。
这使得社会以及文学自身的不满和诉求都在悄然滋长,而写作者也将面临新的困扰和希望。小说如何写?作家如何做 ?这是文学在理想主义激情被物质现实取代之后所遇到的新的问题,也是文学在商业社会虎口求生,克服自身危机,从而得以 脱胎换骨的新的机遇。
□解玺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