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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东方周刊》记者秦瑜、林颖、特约撰稿胡薇/上海报道
以前一家人围着电视抢频道,现在一人一台电视,抢频道是绝对不会有了,却感觉家人之间的沟通却少了
晒衣服,晒饰品,晒各种各样自己收藏的“宝贝”,是近几年颇为流行的网络热潮。但对于63岁的徐成来说,和自己兄弟一起晒晒这些年的收入,也是一件难得的事情。
徐成的父亲是家中独子,原本在浙江一个小镇上开布店。但到上世纪50年代“三反五反”时,为了躲避政治风波,父亲携家人一起去了上海,在一家工厂里做会计。那时父亲曾经被评为市级劳模,还因此分到了一间7.8平方米的房子。徐成最小的弟弟徐天(现年48岁)就在那间不足十平方米的房子里长大。
不过,徐成和二弟徐功(现62岁)没去上海,他们留在了老家,由祖父母照料。
头十年
1970年,是徐家比较特殊的年份。
这一年,徐成从全国重点大学光仪系毕业,被分配到萧山的部队农场围垦劳动,每个月工资43.5元。
同样也在这一年,中专毕业后从杭州分配到河南一家水利机械厂工作的徐功,转正成了该厂的一名正式工人,工资也随之涨了5元,每月能拿38元。
按照当时河南的一级工人工资标准,每月拿38块钱,这让徐功很满足。因为他所在的工厂是直属于国家水利部的,在河南小有名气,甚至在“文革”时候都能正常生产。每个月除了伙食花掉13块4毛,寄给老家的爷爷10块钱外,剩下的钱,基本都存起来了。
是年,他们最小的弟弟徐天刚刚9岁,和父母一起挤在上海那间小小的房子里,全部的家具不过是一张写字台,一张床,一个吃饭的桌子,还有几个放衣服的樟木箱。没有床,徐天就睡在写字台上。
1972年和1974年,徐成徐功两兄弟先后结婚。结婚的地点不同,一个在浙江,另一个在河南。其时,徐成已正式分配到电器厂做采购员,除了每个月52.5元的工资,出差在外还有每天4毛钱的补贴。
婚礼都是一样的简朴。徐成结婚时,家里最贵重的就是一块“东风”手表,120元,是他攒了将近一年的工资才买的。婚房设在一间祖传老屋里,徐成买了张铁床,找人用旧木料打了写字台、大衣柜。这就算结了婚,连喜宴也没有摆。
弟弟徐功的婚姻大事如何办的呢?厂里给他分了一间16平方米的单身宿舍,跟其他几户一起合用厨房和厕所。但相比厂里其他人,徐功的婚事已经“奢侈”多了。别人只有一张写字台和厂里发的两条板凳,徐功至少还有一张30多块钱的床,还有五斗橱和自行车、缝纫机等“大件”。
而此时的小弟徐天,也到学校寄宿去了,因为家里的写字台已经睡不下。
徐氏兄弟三人的工作变化发生在1978年。这一年的全国科技大会,提出了落实知识分子的政策,这让调回家乡的徐成,一个具有经营经验的大学生,迅速得到重用和提拔。
而高考的恢复,让徐天有了去高等学府就读的机会。1980年,他考进了复旦大学。
到了1984年,徐成已经是家乡食品厂厂长兼党委副书记,管理着1000多人的大厂,享受副县级干部待遇。那时,徐成可以领到60多块工资。“在当时,我们厂的效益是全县最好的,职工除了工资还有奖金。不过那只是象征性的奖励,数额并不多。当时普通工人和领导的收入差距不会超过1倍。”
一直留在水利机械厂的徐功,到1984年也被提拔为厂里的中层干部。除了新分配的一套两居室房子,家里还配上了电话,工资为45元。
而此时刚从复旦大学毕业的小弟徐天,被分配至上海一家制药厂成为了一名普通的工人。第一份工资53元,全都交给了父亲。
兄弟三人,年龄、资历和学历都不同,但收入差距不超过20元。
第二个十年
1987年,党的十三大报告第一次提出了按劳分配为主体,其他分配方式为补充的原则,提出了允许合法的非劳动收入,在促进效率的前提下体现社会公平。
从那时起,徐家三兄弟的收入开始出现差距。
1990年小弟徐天离开了制药厂,当起了一家艺校的教导主任。凭着勤学苦干,又参加了不少市里的比赛,徐天的收入翻了几倍。“我记得当时拿到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家里装了一台电话,算是一件奢侈品了,付了1000多元的初装费。”
徐成的工作也有了变动,从食品厂调进了机关,先后任外商投资办公室副主任、经济开发区副主任。家境也随之开始有了明显的改善。调到开发区没多久,徐成就把食品厂的房改房换成了100多平方米的大房子,也给家里装上了固定电话。
远在河南的徐功依然留在水利机械厂,但已经从生产处转到经营处当处长,月工资也升到了1300多元。当时的机械工程项目,不再由国家计划分配,开始采用招投标的方式。徐功开始四处出差,厂里也给他配上了当时价值上万元的“大哥大”。“(手机)费用都是厂里报销的。”他说。
然而到了1995年,徐功开始感觉到厂子在走下坡路了。“那时私营企业发展很快,也有其他的机械厂跟我们竞争。我们厂在市中心,税收就比别人要高一倍。加上厂里还是原来吃‘大锅饭’的想法,体制也有些问题,成本降不下来,在投标的时候,价格上竞争不过人家。所以经营状况就越来越困难了。”
而小弟徐天,此时却在上海市粮油系统端起了“铁饭碗”,收入可能比在艺校少点,但稳定的编制让徐天安心。当了业务科主任,单位给工作出色的他分了一套50平方米的住房,就连二哥徐功的砖头型“大哥大”,徐天也有了一个。
“经济好起来了以后,就不只是存钱了,外币啊,邮票啊,美元啊,什么都做过一些,算是投资吧,也因此赚了些钱。”在上世纪90年代,徐天算不上是第一批接触到股票等一系列投资概念的人,但绝对是较早接触的。
没过几年,徐天再次跳槽,他放弃了已经是副处级别的铁饭碗,应聘到一家合资企业做总裁秘书。在合资企业的工作,不仅让徐天的个人月收入一下子达到了4位数,更重要的是让他学到了管理的经验,观念上也有了更大的转变。这之后,徐天又去了一家大型企业做采购。
兄弟之间的收入差距,倏地大了起来。
第三个十年
徐成2005年从机关退休,目前每月的退休工资有3450元。前两年,徐成和老伴把家乡的房子卖了,随女儿一起搬到宁波市区,在市中心购置了一套120多平方米的房子,现在价值也已翻了一倍。“这么多年来,我们家总体来说,吃用不愁,一句话‘知足常乐’。”
过了两年,在河南的徐功也从水利机械厂里退休,每月在社保领到的退休工资为1600元。事实上,1999年前后,这个厂就处于亏损状态,由于无法按时还银行的贷款,被银行停贷。之后有一段时间厂里没有发出一分钱工资,职工的各项福利保障也停了。
虽然在2005年水利机械厂进行了重组改制,但目前的效益依然不好,还拖欠着徐功8个月的工资和1998年以前的公积金个人缴费部分,以及1万多元的医疗费报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给解决。”说这话的时候,徐功有些无奈和烦闷。
在上海的小弟徐天却凭着在企业中的管理经验和累积的资源,开办了自己的公司。从那个时候开始,徐天就没有工资这个概念了。
“有次我爸爸问我现在收入有多少,我当时真的就是愣了半天没说出来。后来跟我大哥打电话的时候,我说:‘我头脑里想的就是我有多少应收账款,多少库存商品,多少坏账,它们之间怎么转换,一下子根本想不清楚。’”说起那事,徐天不由笑了起来。
徐天现在住的是一栋250平方米的联排别墅,不过也有他的烦恼。“有时候很奇怪,会想去住2室2厅的房子。以前一家人围着电视抢频道,现在一人一台电视,抢频道是绝对不会有了,却感觉家人之间的沟通却少了。-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