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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宪庭
我们用一句大白话“我的照相机”,作为本届《连州国际摄影节》的主题,在数码新技术日益发达和当代艺术中的摄影媒体日益热闹的情况下,显得有些不合时宜。或者说,恰恰因为这样形势,我们主张回到“我”和“照相机”以及现实的基本关系上。“我的照相机”强调的首要因素是“我”——作为一个有良知的个人,他的立场,他的独立思想,他的独立视角,以及独特的语言方式,是我们首先关注的作品准则。而视角和语言方式的独特性,牵涉到摄影的基本媒介——“照相机”的独特性。当我们通过照相机直面被拍摄的对象时,一定会受到照相机的诸如镜头、焦距、曝光等一系列机器的制约,它的长处也是它的短处,因此,现代数码新技术及其电脑技术,使修改、挪用、拼接的技术日臻完善,这也是摄影媒体迅速成为当代艺术新的媒体和热潮的原因之一,以至于不少纪实摄影家也受到这种新技术的影响,正是在这种意义上,我们重新强调“我的照相机”,并不是一味地反对传统摄影和新技术的联系,而是反对那种无界限地挪用诸如网络、广告等其他媒体上的图片,而忽略了“我的照相机”在直面现实那种不可替代的特性。在当代艺术日益模糊各艺术门类界限的时候,尤其在当代艺术中摄影媒体成为热潮的时候,我们企图强调“我”在按动“照相机”快门的霎那间,与“转瞬即逝的现实”的独特关系。对人生对日常和非日常生活的见证,也许永远是摄影艺术不可替代的语言魅力。正是从这种意义上,我们强调“我的照相机”,是想与当代艺术中大量的挪用、摆拍、拼接、篡改的取巧风气保持距离。我们不反对摄影使用电脑等新的技术,但强调摄影的基本素材来源于照相机与原本生活现实场景的关系,而把大量挪用、摆拍、拼接、篡改因素的作品让当代艺术的语言系统去评价。
“我的照相机”的主题也许带着复古的倾向,但艺术史上很多新思潮恰恰是通过对某种古艺术的复兴来实现的,诸如欧洲的文艺复兴运动。而《连州国际摄影节》举办地的连州,其人文地理也恰恰为我们提供了一种参考。连州在中国属于古楚地,历来是朝廷的贬谪之地,唐代著名古文运动的主要人物,先后都被贬谪到这块土地上,韩愈曾被贬为连州阳山县令,柳宗元曾被贬为相邻的永州司马,而刘禹锡曾先后被贬官至连州任刺史多年。所谓古文运动,是唐代中叶在文体上恢复先秦两汉的文章传统,唐代中叶,社会危机日趋严重,藩镇割据,宦官擅权,朋党之争,以及吐蕃、回纥的侵扰,这种内忧外患的现实情景,让当时有良知的官僚士大夫,倍感六朝以来的浮艳文风成为了表达见解的束缚,韩愈、柳宗元等人首倡复兴先秦两汉自由质朴的文风。并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主张语言独创,文从字顺。事实上,古文运动在融化古人词汇语法基础上,产生出对后世有深刻影响的自由流畅,直言散行并切中时弊的表达方式。从这种意义上“我的照相机”,并不主张单纯回到“我”和“照相机”及其现实的传统关系上,而是主张摄影家回到“我”的独立立场,回到通过“照相机”直面和见证今天的现实和人生境况和感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