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兰珊德（女），意大利米兰国立大学中国语言文学教授。曾于上世纪70年代到中国上海外国语学院任教，后又于90年代在意大利驻华使馆任新闻参赞，翻译出版了意大利版的中国文学巨著《文心雕龙》，是当今意大利著名汉学家。

　　改革开放30年给中国社会带来了巨大变化。而从我个人的经历中，对中国人与外国人交往方面所发生的根本变化感触更深，自由交往真好，这是发自我心底的赞叹。

　　一些外国人或由于年轻或没有机会了解30年前的中国，就很难理解今天的中国发生了何种实质性的变化。因此，我常常怀着激动的心情，回顾30年前我在中国的生活，以更好地领悟改革开放给中国带来的发展和巨变。

　　1974年2月至1975年9月，我第一次到中国，在上海外国语学院（现为上海外国语大学）任意大利语外教。当时，整个上海市常驻的外籍人士也就几十人。我是受意大利外交部派遣，作为互换教师到中国工作的，当时上海外国语学院第一次开设意大利语专业，培养第一批意大利语学员，与北京外国语学院（现为北京外国语大学）一起是中国最主要的意大利语专业教学机构。

　　刚到上海时，意大利语班的学生用教材，开篇就是阿尔巴尼亚地图。因为当时的欧美国家除阿尔巴尼亚这盏“社会主义明灯”之外，都被视为“敌对国家”。教材是学院自编的，用简陋的印制工具油印出来。由于意大利语属于新开的专业，所以常常是编一课教一课，从来没有一本完整的教科书。

　　当年的教学目的很明确，强化口语的训练，目的是培养翻译人员，满足外交、外宣和经济建设的需要。语言纯粹作为一种工具来掌握，没有必要了解所学语言国家的文化。

　　作为外籍教师，我们的个人活动总有人陪同，常感到自由空间有限。除了正常上课外，很少有机会与学生们自由接触。一次我想请班里的老师和学生们到我居住的上海大厦作客，结果还必须请示上级，得到批准后，他们才集体来过一次。那时候的学生根本不可能接触到原文版的意大利报刊书籍，因为当时这些出版物都被认为是“毒草”。

　　直到1978年底中国共产党召开了十一届三中全会，邓小平指明了改革开放的方向，中国才开始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悬在人们头上、时时控制人们行为的“玻璃钟”最终被打碎了，不理解与不信任的墙被摧毁了。这是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政治生活中发生的重大变化，凡经历过30年前那令人窒息的政治环境的人，对今天外国人能与中国人自由交往感受都特别深。这种交往关系的变化，对于加深相互理解，改善人们的生活质量非常重要，远比一度遍及中国大街小巷的大字标语口号要重要得多。

　　我清楚地记得，上世纪80年代我再去上海访问时，已经可以住在朋友家里了。90年代初，我去北京一所大学做教学研究，我当年的一个学生开着他刚买的一辆德国产轿车到学校来接我，令我惊讶不已，他当时在从事企业活动，用当时的时髦话说是“下海”了。

　　这些年我经常往来于中国和意大利之间，常与我的中国学生及同事见面，我们相互之间充满信任和友谊。我的许多学生，凭借他们的勤奋努力，在各自岗位上都有着出色的表现，生活水平也有了极大提高，这些变化在30年前是不可想象的。

　　今年夏天，我利用一个周末，专程从米兰到上海参加了一次有着特殊意义的活动，祝贺我30年前的一位中国同事70岁生日。负责组织这次活动的学生没有将我要来的消息告诉大家，当我推着生日蛋糕车突然出现在现场时，大家激动不已，30多年不凡的经历将我们紧紧联系在一起。我们在一起回顾当年的学习生活、经历过的困难以及所付出的努力，在尽情分享久别重逢的快乐同时，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感受，如果没有改革开放，我们能有今天这样如此放松、如此温馨的聚会吗？

　　（史克栋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