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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人间四月天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12月17日18:55  扬子晚报

  浙江 程勤华

  1978年前,我最害怕做的一件事是:填表格。因为表格上有一栏:家庭出身。

  每次填表格,我总是把“家庭出身”这一栏,放到最后才填,极不情愿地写上 “地主”这两个字。谁不知道地主是剥削阶级,地主不是好东西,黄世仁逼死杨白劳,周扒皮“半夜鸡叫”,让长工们天不亮就起来为他干活,我痛恨地主。但是,因为我的爷爷解放前赚了不少钱,回到乡下买田地,建庭院,铺路、造凉亭。还雇了几个长工,几个短工种那几十亩地,理所当然地成了“开明地主”。

  我生活在“地主”爷爷留下的阴影里,我们家住的黑咕隆咚的老房子,是“地主”留下的,院子里的假山、桂花树、茶树、腊梅树也是“地主”留下的。别的孩子都只有一个奶奶,而我却有两个奶奶,一个大脚,一个小脚。“地主”的家总有那么多的与众不同。这些不同,让我深深的自卑。

  我的那些贫下中农出身的同学,可以在一分钟内利索地填完一张表格,填一张表格对他们来说算不上是什么事。可是,对我来说,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有时候,我故意用很淡的铅笔填表格,为的是让“地主”这两个字看起来不那么醒目;有时候,我故意磨磨蹭蹭,最后一个交表格。有一次,我很大胆让成分后面的格子成了空白,庆幸的是,老师居然没有发现。有一次,我的前排男同学,拿着我填好的表格,在全班同学面前响亮地读出来:程勤华,成分:地主。惹来哄堂大笑,我无地自容,脸涨得通红,眼里噙满眼泪。代课老师批评了那位同学,对我说:我们不可以选择自己的出身,但我们可以选择自己人生。那天,老师还为我擦去眼泪,帮我重新扎好松散了的小辫子。

  有了老师的关爱,我在极短的时间内成为一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我们班第一批加入红小兵有五个名额,但没有我的份。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对我说:因为你成分不好,所以更要严格要求自己,让贫下中农的孩子先戴红邻巾。我只能当面点头,悄悄地流泪。尽管在班里我学习最好,我唱歌最好,我跑步最快,我割草最多(班里养白兔),但是,学期结束,那张大大的“三好学生”奖状,轮不到我。

  1978年,我们家时来运转了,母亲是知青,回城了,我也跟着母亲成了城里人。父亲成了公社里的代课老师,父亲激动得一夜没睡,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他这种家庭出身的人,公社里的干部居然会来找他,让他去给贫下中农的孩子上课。

  后来,自从父亲做了老师后,再填表格时,我会在家庭出身栏里,填上:教师。没有人说我填得对或者不对,我也就这样填了。

  1983年,我高考落榜。1984年,听说工商局招工,我大着胆子去报了名。当我拿着报名表时,我怕了,我想,我该在家庭出身栏里写什么呢?“地主”还是“教师”,要是别人查出来我家成分是“地主”,而我却填写了“教师”,那问题就严重了。可是,让我吃惊的是,我在那张表格上,居然找不到家庭出身那一栏了。我被工商局录取了,穿上了制服。

  记得那天我把崭新的制服拿回家,父亲让我穿给他看。父亲呆呆地望着我,眼里噙满了泪水,父亲帮我戴正帽子,对我说:“丫头,记住,你头上戴着的是国徽。要踏实工作,清白做人。没有改革开放,那有你丫头现在的好日子!”改革开放,我这个“小地主崽子”,从此迎来了人生中的人间四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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