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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毫不犹豫地给予网民一个凸显的位置,正是他们,使2008年成为名副其实的“网络问政年”。网民已经成为群体性社会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并且具有担当起维护公共利益重任的更大的可能性。与这种宝贵的可能性相比,我们宁愿在宽容中期待网民的表现更加成熟而担当。
还记得“小火龙”吗?虽然多数人可能不知其为何方神圣,但一起标志性的政治事件却令人们记住了这位网民。
2008年6月20日,通过人民网强国论坛的视频直播,中国网民首次在网络上实现了与胡锦涛总书记的在线交流。在回答网友“小火龙”的提问时,胡锦涛正视着电脑屏幕,认真地说:网友们提出的一些建议、意见,我们是非常关注的。我们强调以人为本、执政为民,因此做事情、做决策,都需要广泛听取人民群众的意见,集中人民群众的智慧。通过互联网来了解民情、汇聚民智,也是一个重要的渠道。
——国家领导人不再只和户口本身份的民众打交道。网络、网民开始具有强烈的政治意味。执政党已经承认,网民的政治参与正在成为中国民主发展的一种重要形式。
中国目前拥有世界第一数量的网民。在一个群体社会形态日益凸显的时代里,网民这个群体可以说是最独特的。这个群体的外延是模糊的,因为每一个进入虚拟世界的人都可以叫做网民。《时代》2006年曾将网民作为年度人物,彼时的封面题目就是一个单词:You。他也没有统一的价值立场或利益立场,可谓五花八门,无奇不有。网络的技术特点也决定了发帖、“灌水”、“口水和拍砖齐飞”等一套独特的“议题”选择模式。网络对我们社会的影响刚刚开始。
网络的虚拟性、直白性和即时性,带来了一系列问题,比如:网络民意到底在多大程度上是随意的?人肉搜索和个人隐私的界限在哪里?网络虚拟社区生命体功能对个人是否会形成另一种“专制”?人们对此一直争论不休。
忌惮于网络的放大效应,在一些人眼里,甚至出现了“网络暴民”。一句漏嘴的心里话,可能就在网络里爆炸成一起严重的公共事件。但反之,一些事后证明并不为虚的举报,也确实是被网络放大后才震醒了难辞其责的“典守者”。其实,对于任何新兴的科学技术,人们总是可以凭借理性或者想象推断出最坏的结果。最终无非就是哲学上早已有之的“异化”难题。
然而,不同的语境下谈论同样的问题可能就会南辕北辙。当现实世界里,人们拿权力或者强势者毫无办法的时候,从虚拟世界里进行一点突破,岂不是天大的好事?令人们难以忍受的是现实世界的无奈,而不是对虚拟社会的不可知的恐惧。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说,此次公共利益年度榜,我们毫不犹豫地给予网民一个凸显的位置。网民已经成为群体性社会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并且具有担当起维护公共利益重任的更大的可能性。
在社会矛盾和社会问题集中爆发期,在多灾多难和突发公共事件的时刻,尤其是在故意隐瞒真相或者习惯于“以我之昏昏对人之昭昭”的时候,网络问政已经成为一股潮流。重庆最牛钉子户、山西黑砖窑案、厦门PX项目缓建、华南虎照片风波、汶川大地震中国红十字会捐款风波等一系列事件中,网络舆论充分展现了自己的影响力。在正式的记者招待会上,记者根据网络消息提问,或者官方对网络消息作出回应的现象已经司空见惯。在我们这样一个并不充分透明的社会里,网络、网民成了最可能逼近真相的最“廉价”、“安全”的途径。网络的追问可以说是随时随地,漫天遍野。而将不公事件挂到网上去,对想作不平鸣的人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同样“廉价”的是,在人际关系日益疏离,社会自治不成熟的情况下,网络,或者说变成网民,成为克服集体维权“搭便车”的重要手段。曾记否,开发商为了加强宣传效果,积极开通小区业主论坛。意想不到的是“麻烦”也随之而来,开发商的任何信息都会迅速在业主中间流传。以前业主们入住好久都素不相识,而现在只要发个帖子,一群陌生人很快就熟悉起来。集体行动的自组织能力越来越强。
而到了岁末,随着经济形势日益严峻,以网民身份出现的“民间智库人士”又活跃起来。演绎了古老中国爱情悲剧绝唱的梁山伯和“同桌的你”祝英台,现在被网民用作化名贴出雄文,为广东东莞“沉重的肉身”寻求解脱之道。邀请网民“当面拍砖”,也成了一些地方施政的一道靓景。谁能说,以后就不会真的“不会拍砖的领导不是好领导”?官员抢着坐网民建言的“沙发”,不是坏事。
对于转型期群体性社会而言,网络、网民无疑具有两重性。一种是多了申诉渠道,一种是社会运动动员的便捷工具。对为政者来说,毋宁说是怀揣喜忧参半的心态看待这个新生事物。这正如各级官员会认真对待接访,但对群体性事件却唯恐避之不及一样。网络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无论过滤系统多么发达,帖子只要存在一瞬间,它的自我复制和传播机制就开始发挥作用了。当然,我们也难以断言,一些地方是否会吸取别样教训,在一次网络式的集体行动后,下次就将类似集体行动彻底消灭于萌芽。
如果不拘泥于一时一事,那么,革命导师恩格斯的话对于执政者如何看待网络、网民仍有启发意义:“在黑格尔那里,恶是历史发展的动力借以表现出来的形式。这里有双重的意思,一方面,每一种新的进步都必然表现为对某一神圣事物的亵渎,表现为对陈旧的、日渐衰亡的但为习惯所崇奉的秩序的叛逆,另一方面,自从阶级对立产生以来,正是人的恶劣的情欲——贪欲和权势欲成了历史发展的杠杆。”对于网络、网民来说,重要的是前者,贪欲和权势欲正是其要反对的,与之也无关。 (赵 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