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台海终等来阳春三月

　　国民党上台，两岸恢复制度化协商，三通基本实现。2008年海峡两岸春暖花开，并非一夕之功也并非一路通途

　　国际先驱导报特约撰稿倪嘉宝 记者李童发自北京 很多年后，在谈起两岸关系时，我们都将记住2008年，这个躁动不安、但又富有历史意义的年份。

　　这一年，失去8年的“执政权”，被马英九率领国民党一朝夺回；而卸任后不久，陈水扁锒铛入狱。

　　这一年，中断9年的两岸两会制度化协商正式恢复；而陈云林则以“1949年以来访问台湾的最高层级谈判代表”的身份，写入了历史。

　　这一年，期盼30年的两岸三通，终于基本实现。而就在三通实现的五个多月前，首批大陆游客“怯生生”地踏上了台湾的土地。

　　这一年，两岸春暖花开。而在花开的一瞬，不经意地回头，才发现时针已经悄悄滑过长长的60年。

　　国共合作由虚变实

　　1979年的元旦，钟声清脆而响亮，但金门岛却迎来了21年来最为寂静的一个清晨。从1958年“八二三炮战”后，两岸的炮火虽然已经逐渐演变成宣传弹的“礼尚往来”，但直到这一天才真正偃旗息鼓。

　　这天，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发布《告台湾同胞书》，史无前例地用了“亲爱的台湾同胞”这个称谓。伴随着大陆改革开放号角的吹响，中央对台政策新思路也展现得恰到好处。

　　两岸正式告别炮声和硝烟弥漫的30年，开始小心翼翼地翻开新的一页。尽管蒋经国当局以所谓“不妥协、不接触、不谈判”的“三不政策”作为回应，但岛内民间已经涌起一股与对岸往来接触的暗流。

　　“一时之间，台湾海峡上渔船交易走私数量激增，越来越多的台湾货品通过香港转口到大陆去。这种种现象均对台湾的‘三不’形成严重的挑战。”多年后，台湾学者秦风回忆道。

　　而随着暗流涌动滋生的，是老兵们的探亲情切。

　　“有一个姓刘的老兵，离开家乡去台湾时，女儿只有六岁。在这个孤独飘零的父亲心中，女儿的形象永远定格在了那个喜欢布娃娃的年龄。于是，每年父亲在女儿生日当天，都会去买一个布娃娃。老兵在回乡定居前夕死在台北，伤痛欲绝的女儿带回家乡的，除了父亲的骨灰，还有几只大箱子，里头装满了布娃娃。”

　　类似的故事，在两岸还有许多。而那一只只大箱子里装着的，全是国共内战酿就的几十年厚厚的思念。冷酷的政治尽管双手紧握，但手心却无时无刻不感觉到那股发自人心的张力。

　　1987年，老兵们终于站上台北街头，发起了“老兵返乡运动”。大声呐喊出几十年悲情的他们，促使蒋经国不得不在当年宣布开放大陆探亲。

　　禁锢已久的闸门一朝冲开，就再也无法关回去了。

　　恐怕连蒋经国自己也想不到，21年后，他的党主席继任者吴伯雄，会在2008年1年之内，就和曾经的“宿敌”进行了三次“亲密接触”：5月26日，吴伯雄率领国民党大陆访问团，对大陆进行为期6天的访问；8月，吴伯雄应邀出席北京奥运会开幕式典礼，并观看了中华台北队和荷兰队的棒球赛；12月21日，吴伯雄出席在上海举行的第四届两岸经贸文化论坛。

　　其实，吴伯雄并不是1949年以来造访大陆的首位国民党主席。早在3年前的2005年4月26日，时任国民党主席的连战踏访大陆，宣告国共两党超过半个世纪争斗的结束，并被媒体誉为“国共第三次握手”的开始。

　　不过，当年连战访问大陆时，国民党在台湾还是“在野党”，国共合作也是有心无力；而吴伯雄今年的大陆行，则是在马英九率领国民党夺回丧失8年的“执政权”之后。此时国共合作的实际影响力，不可同日而语。

　　“但近60年的宿怨，使两岸尚未建立真正意义的互信，尤其是政治上的互信。因此，在双方博弈和互动的基本游戏规则尚未建立之前，缓和的基调很重要，这也就是‘事缓则圆、从长计议’的道理。”香港凤凰卫视评论员杨锦麟提醒说。

　　两岸协商轻舟快行

　　当然，2008年给两岸带来的惊喜，远远不止“国共合作由虚变实”那么简单。

　　“我彷佛站在历史与现实的交会点上，心中感慨万千。”2008年11月3日，在台湾海基会于台北101大楼主办的接风宴上，大陆海协会会长陈云林由衷发出这样的感慨。

　　身为1949年以来访问台湾的最高层级谈判代表，陈云林深知此行得来不易，“历史给了我们一次难得的机遇，使得中断近十年的两会终于复谈。”而回望这条两会协商的路，双方走得竟是如此艰辛。

　　20世纪90年代初，两岸相继成立海峡交流基金会和海峡两岸关系协会。这两个被称为“白手套”的官方授权民间中介机构，从此成为两岸最重要的沟通桥梁。

　　成立之初，可说是两会协商的小阳春。海协会首任会长汪道涵和海基会首任董事长辜振甫，不仅达成“九二共识”，还建立了两会定期之制度化协商机制。新加坡、上海、北京，处处留下两会协商的身影。但经1996年台海危机以及1999年的“两国论”事件，两会协商被台湾当局恶意中断。2005年，辜汪二老先后辞世，留下永生的遗憾。

　　“世上本来没有路，可是走的人多了，也变成了路”。对于两岸两会协商这条艰辛道路的开拓者——汪道涵和辜振甫两位前辈，陈云林访台期间不仅表示深切怀念，更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两会协商之路的延伸。

　　2008年6月和11月，海协会和海基会分别在北京和台北举行了两次会谈。前一次两会就两岸周末包机、大陆居民赴台旅游分别签署会谈纪要、协议，标志着中断9年的两会制度化协商正式恢复；后一次两会则签署空运直航、海运直航、邮政、食品安全四项协议，两岸同胞盼望30年之久的两岸三通至此基本实现。

　　三通夙愿一朝梦圆

　　两岸两会协商轻舟快行，陈云林自然功不可没。而他访台期间，有一个细节也被历史记录了下来。那是亲民党主席宋楚瑜所设的欢迎宴上，一个打扮成天使模样的小女孩慢慢走上前，“来亲自和陈爷爷说声谢谢”。

　　她，叫陈喻安，今年4岁。

　　4年前，还在襁褓中的陈喻安，曾经因先天性肺部发育不全，需要从大陆返台治疗。由于两岸直航在当年还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一场“两岸生命大接力”就此展开，而幕后最重要的推手正是时任国务院台办主任的陈云林。

　　小安安的返台之路，从上海经厦门、金门再到台中，陆海空跋涉1800公里，全程一路绿灯，但仍用了20个小时。但四年后的12月15日清晨，东航MU2075航班从上海直飞台北，900多公里的航程，飞行时间不过1个半小时而已。

　　“幸福，有时简单的就是一碗汤的距离。”台湾旅客李晓沛，正是搭乘了东航这班飞机，实现了“上午在上海开会，晚上回家陪家人”的多年梦想。从2003年春节包机、2005年春节包机航班实现双向直飞、2006年春节包机扩大到节日包机进而到今年上半年的周末包机，两岸直航姗姗来迟，但风雨无阻。

　　同样姗姗来迟的，还有12月15日正式启动的两岸海运直航、两岸直接通邮。台湾媒体早就提出的“两岸一日生活圈”，终于成为实实在在的生活图景。

　　同样姗姗来迟的，还有陈水扁的那纸司法起诉书。前任台湾领导人陈水扁在卸任的当月，就陷入贪腐案司法侦查的泥潭，并于11月12日被收押。尽管在台湾检方正式起诉后，陈水扁被暂时放出，但他并不会逍遥太久。

　　因为正义和人心可能会迟到，但它不会缺席。正如两岸30年间，尽管风雨如晦，但是，难道你不期待彩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