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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用证的陷阱
“务农不如做工,做工不如经商,经商不如借钱,借钱不如不还。”———牟其中
1995年,牟其中开始步入人生的下坡路。
前一年,南德集团与俄罗斯国际卫星组织开展业务,出现资金缺口。1995年夏天,澳大利亚X.G.I集团代表何君出现,答应为牟提供资金。
因X.G.I集团与国内长期有贸易往来,它有权为国内一家进出口公司担保,让银行为该公司贷款从事进出口业务。
何君选定了湖北轻工业品进出口公司(简称“湖北轻工”)。
而信用证的受益方则是和湖北轻工有贸易往来的境外公司。何君当时选定的是香港东泽公司。
据统计,我国目前有60%以上的国际贸易是采用信用证的交易方式。
而在牟其中案中,湖北轻工和香港东泽公司并没有实际的业务往来,只是利用虚开的单据从湖北中行处换来贷款。
牟其中支付给何君一定费用后,就能从旁捞走该笔贷款。
牟其中原打算利用逐年收回的卫星租金来支付还款。但1996年,国内信贷收紧,需要牟急速还钱。牟只能以极其低廉的价格转让卫星股权。
就在牟希望能延期还款之际,湖北中行发现湖北轻工频繁进口非常可疑。加上亚洲金融风暴后全国开展“外汇严打”,湖北中行调查后,遂将南德集团和湖北轻工等告上法庭。
1999年1月7日,因涉嫌信用证诈骗罪,牟其中在北京被武汉警方刑事拘留;同年2月5日,被逮捕。
据当年武汉检方指控,从1995年8月15日至1996年8月21日,南德集团采取虚构进口货物的手段,通过湖北轻工在湖北中行共计骗开信用证33份。其中,南德集团从中获取总金额7507.4万美元,折合人民币6.2亿元。
2000年5月30日,备受关注的“牟案”由武汉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一审判决,判处牟其中无期徒刑。
有人评价说,牟其中做生意利用的是当时银行结算、汇兑等不同金融产品的时间差,解决了企业的流动资金问题,挖掘出第一桶金,这就是牟其中著名的“空手道”理论。
正如牟本人所说,“务农不如做工,做工不如经商,经商不如借钱,借钱不如不还。”
狱中牟其中
“历史要将我推向高峰,所以要先将我打入深渊。”———牟其中
如今,牟其中距离刑满还有6年零9个月。
刚入狱时,牟其中公开称,我被判死刑已有几回了,每次我都出来了,我迟早还会出去的。到后来,他又说,历史要将我推向高峰,所以要先将我打入深渊。
2003年9月,牟其中的刑期改判为18年。
2005年12月20日,牟其中被湖北省高院再度减刑1年零3个月。
1月12日晚,南德集团理事会常务理事、牟其中诉讼委托代理人夏宗伟在电话中告诉记者,一审宣判后她开始为牟其中四处申诉,效果甚微。目前,南德集团经营业务全面停止,该集团的工商营业执照因错过了年检也被吊销。总部那边被查封的资料,至今没有从天津方面领出来。“现在主要工作就是为牟其中的无罪作进一步申诉,请求重审。”夏宗伟说,牟其中现在精神状态尚好,每天仍在坚持锻炼,看书读报,记笔记。他靠意志在调整自己的状态,相比其他同龄人他要显得精神一点。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从北京到武汉去看望牟,每次见面半小时,若因牟案要讨论,会争取略长时间。
还有一名知情人士称,为了锻炼自己的意志,牟其中现在每天早上5:l5起床,长跑3000米,直到全身汗流浃背,晚上洗冷水澡,即使在寒冷的冬天也是这样。每周供应的二次肉,坚持忍住不吃,滴酒也不沾,以此培养自己的体魄。
最近,牟其中在狱中写了两份针对金融危机对策方面的报告。夏宗伟说,一份是有关“以创业带动就业”方面的,她将转送给有关方面。另一份报告也会在南德集团网站上公布。
【关键词】
倒飞机
1989年,牟其中组织500车皮轻工产品,以货易货的方式向俄罗斯购进4架飞机,赚取近一亿。
放卫星
1994年,牟其中的南德集团与俄罗斯合作成功发射“航向一号”电视直播卫星,由此引发资金缺口,最终因“骗汇”入狱。
开发满洲里
1997年,牟其中认定满洲里的地理位置不可替代,宣称欲投资100亿将其打造成“北方香港”,而实际投资只有1亿。
炸开喜马拉雅
1997年,牟其中向中央献策,将喜马拉雅山脉炸开50公里的口子,让印度洋暖湿气流北上湿润中国干燥的大西北,根本改变气候。
超级芯片
1997年,牟其中称将生产出运算速度在10亿—100亿次之间的芯片。专家回应此项目“完全不可能。”
□本报记者 吕宗恕 湖北武汉报道
-新观察
反思“牟案”:过犹不及
俯视过去改革三十年的人与物,牟其中注定是令人咋舌的一员。从用罐头食品换取前苏联飞机的重笔一彩,到在喜马拉雅山钻孔引进印度洋气流的癫狂等,正印证了西方一句俗语———上帝要其灭亡,必先使人疯狂。
事实上,从牟其中到21世纪初的德隆唐氏四兄弟,已数不清有多少盛极一时的商界人物因狂妄的空想使自身深陷囹圄之中。然而,需要指出的也正是在这些盛极一时的商界狂妄之徒的警示之下,中国经济体制不断去旧存新,走上了不断完善且永不停息的改革之路。
结合牟其中事件,我们需要进一步反思“过犹不及”这一成语背后所隐藏的深意。
首先,牟其中深陷囹圄,源自其大跃进式的癫狂。用罐头换回前苏联四架飞机的牟其中,在当时国人的一片喝彩声中变得有些不知就里,并不断狂妄癫狂起来。牟其中的这种狂妄和癫狂不仅反映在其领导下的南德超越自身能力和风险承载力下的百亿开发满洲里、喜马拉雅山钻孔等,而且即便深陷囹圄牟其中仍然语出惊人———继续做着其夜郎自大的黄粱美梦。从某种程度上讲,笼罩在罐头换飞机“成就”光环下和过度张扬乃至癫狂并沉溺于聚光灯下不愿自拔的牟其中注定要铤而走险地挑战法律的底线,因为只有不断天马行空地癫狂才能不被媒体所淡忘,才不会让媒体忽视其存在。因此,牟其中的悲剧在于其狂妄的“过”与自身能力的“不及”双重叠加之必然。
当然牟其中由改革的“闯者”,蜕变成阶下囚也暴露了中国改革初期制度的种种缺失和不完善,客观上为改革中国经济体制或制度的缺陷,推动中国市场经济法制建设起到了一定的警示作用。
其次,从牟其中狂妄的过中,我们也能看到中国的改革中,确实也经历过很多次“过”的冲动,如90年代初期中国尚在资本市场发展初期就大胆地推出了国债期货,由于当时资本市场仍然管制重重,利率市场化、国债发行机制仍然行政化等情况,国债期货的推出最终带来了过度炒作,令许多投资者血肉横飞、血本无归。
事实上,就经济体制改革来讲,很多关键领域的改革又给人留下许多“不及”的案例。这种下游的完全市场化与要素资源的管制经济和管制价格使得中国经济仍然爬行在双轨制的转轨通道之中,不仅削弱了政府有形之手和市场无形之手调节经济的效果,不可避免地导致双失灵,而且不可避免地导致了资源的错配和降低了资源的投入产出效率。
总之,牟其中案例反映了在改革中,有大量盛极一时的商界人物倒在“过”与“不及”的失衡中。同时,“过”与“不及”都是对改革本身的一种伤害;今后中国在经济领域中需要加快关键领域的改革,把握好“过”与“不及”之度。
□刘晓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