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50年以来最大旱灾”在这个早春撞击着人们的心。国家防汛抗旱总指挥部启动了我国历史上首次Ⅰ级抗旱应急响应。北方地区受旱的小麦种植面积已经接近全国冬小麦种植面积的43%。
作为我国小麦主产地的农业大省河南,成为此次受灾最为严重的省份之一。近日,本报记者专程赶赴河南灾区实地探访灾情。
久旱逢甘霖
“这是真下雨了!”
2月7日傍晚六点一刻,从汝阳县玉马水库下山的路上,来回摆动的刮雨器“吱吱呀呀”地扫去不断铺满挡风玻璃的水珠。我们的司机师傅贺明义这才相信,超过105天没有降水的中原大地真的下雨了。
雨中走夜路带来的麻烦抑制不住他语调中的惊喜。这些日子,空气中的水分被干旱抽离,“到处都干,嗓子疼的人特别多”,生活在城里的贺明义如是说。
这天中午,雨点开始零星飘落。正在田里给农民普及抗旱浇麦知识的汝阳县农机站站长逯怀森,忍不住伸手去接细碎的雨滴;然而,最初“连手都打不湿”的雨点让他和同事们很是失望。
此时,距离河南省气象台发布干旱红色预警已经整整十天。雨水,成为城市与乡村,人群与麦苗的共同渴望。久旱的河南利用这次降水进行了牛年的第一次人工增雨。尽管这场小雨对旱情的影响还没有精确计量,但至少给人们带来一些安慰和希望。
河南汝阳
豫北和山区
——没有机井、没有引水渠,一条一米多宽的渗水渠是附近唯一的水源,渠里断断续续仅存的几洼地表水已被污染,暗沉的黑绿色浑浊不堪无法使用。
——在本来就较为干旱的豫西山区和丘陵地带,老化的水渠、失修的机井成为制约浇麦进度的一大因素。而在山区,吃水都嫌贵的农民“完全没有买水浇地的打算”。
——在我们接触到的大多数农民中,产粮带来的收益早已不是他们的主要收入。“种地没有剩余钱”成为他们的共识,种粮成了农民的“副业”。
调查发现
调查地点
时间
2月5日—2月8日
汝阳
4.8元柴油钱让他心疼
正在给自家麦田浇地的农民张念朝,一家八口人料理着近20亩农田。拔出来的麦苗大约三分之二的长度已经枯黄,仍有生机的根部附着的泥土却已不再湿润。
没有机井、没有引水渠、距离周边的河流水库太远,一条一米多宽的渗水渠是附近唯一的水源,必须依靠雨水渗入地下蓄水。然而,3个月来几乎没下过雨的干旱,使得这条渗水渠能量稀薄。
渠里断断续续仅存的几洼地表水已被污染,暗沉的黑绿色浑浊不堪无法使用,柴油电机抽出的地下水仅能供给近旁的麦地。二十米外的公路另一侧,水泵管子打下去根本抽不上来水。
“没法儿,只能等着水继续往下渗,过几天再来试”,张念朝家的麦田能浇到的不足5亩,公路另一边的十多亩地也许只能放弃了。张念朝估摸,今年浇不到的麦田一亩地只能打下500斤粮食,比去年要少300多斤。
除了无处引水让他无奈之外,4.8元一公升的柴油钱也让他心疼。两亩地还没浇好,昨天刚从农机站买了40多块钱的柴油,眼看就要用完了。买不到低价柴油成了附近村民抽水浇麦的一桩难事儿。
与此同时,在长葛市老城镇尹家堂村节水灌溉示范区,视察旱情的温家宝告诉正在浇麦的农民,中央已经下达了4亿抗旱经费,河南已经拨付到位6000多万。“还有一笔大数,就是给农民的直补已经全部下达,目的是使乡亲们手里早拿到钱,购买物资设备。”
在这个国家级贫困县里,主要水利工程大多已使用了20年以上。汝阳周围的25条河流,16条已经断流。15座中小型水库有9座旱至“死水位”,放不出水来。
逯怀森坦言,最近几年风调雨顺。在粮食增产的同时,农田水利设施的建设和管护却无形中被忽视。在本来就较为干旱的豫西山区和丘陵地带,老化的水渠、失修的机井成为制约浇麦进度的一大因素。
距离县城12公里的玉马水库是汝阳最大的国家中型水库,玉马已经向下游放水一个多星期了。这座总库容5470万立方米的水库,现在的蓄水量只有三分之一左右。105天缺乏有效降水,水库的蓄水量也低于往年。而灌区内部分损毁水渠无钱修复,使得许多应灌面积得不到灌溉。现在放出的水只能覆盖三屯、刘店、上店三个乡镇。
正在值班的水库工作人员赵建设是三屯乡人,说起家里的情况,他只有一句话:“今年麦子可瞎了。”
皱着眉头的逯怀森说,县里正在和水利部门协商,希望邻近区域的楼浑等水库能向汝阳放水。但是,“人家的水库也得先保证人家当地用水,然后才能放给我们”。协商结果如何还是个未知数。
豫北
三十亩麦田才有一口井
相比之下,豫北武陟县武惠镇的农民高长文则要幸运一些。每天都从电视新闻里“了解政府抗旱政策”的高长文,天亮没多久就和邻居一起出来浇地了。
处在返青期的麦苗即将分蘖(小麦的分枝。分蘖多少,标志着小麦群体结构的好坏,影响小麦产量高低),这是浇麦保苗的“最后机会”。一旦土壤水分不足,分蘖节处于饥饿状态,就成了“卡脖旱”,势必影响小麦的产量。
高长文用的潜水电泵可以直接从电网取电抽地下水,电费是0.75元一度,平时浇地用11度电就差不多够了。因为今年旱得厉害,一亩地要用差不多14度电,合10.5元钱。去年,高长文家的9亩麦地亩产在千斤以上;今年虽说持续干旱可能会导致减产,但是“现在能浇就没啥大问题”。
大茶堡村民何公龙对旱灾的看法也一样:能浇到水就没大问题。“下雨我们就省点力不用浇;现在旱,就得自己浇水。”村里的麦田三十亩地就有一口井,2月6日,何公龙给自家的麦田浇了开春以来的第一次水。
在武陟县东面的原阳县,68岁的原武镇农民郝天兴坐在自家麦田的小马扎里,看着十几只羊。郝天兴家人口多,一共种了将近40亩地。前些日子天太冷,怕浇水下去又把麦子给冻上,一家人眼看着旱也不敢浇地。这几天气温一回升,马上就把水浇上了。不过,“要不下雨,过几天还要再浇。”
这里每70亩地就有两眼机井,因为靠近黄河,还修着引水渠,往年可以直接引河水灌溉。可惜今年上游的水渠有损坏,引不出水;只好用机井抽地下水,要不还能省些钱。
“按说今年的麦一棵一棵都长得比去年好,就是太旱了”,郝天兴仔细扒拉着叶片泛黄的麦苗十分惋惜:“浇完了水,(麦苗)还是要死一点。”
从武陟到原阳,公路沿线所能看到的机井都接上了水管。据当地政府的统计,武陟县60多万亩小麦已经完成浇灌近95%。
与短时间内突如其来的水灾和雪灾不同,旱灾的袭击悄无声息、日渐积累,一旦爆发却难以扭转。
特大旱灾成为对农田水利设施建设的一场考验,在水利设施病险危重、蓄水不足的地方,农田只能任由旱魔肆虐;而相对完备的农田水利设施却能将灾害的影响降至最低。
针对这次旱情,水利部副部长鄂竟平指出,目前全国一半以上的耕地没有水利设施,主要是靠天吃饭。水利设施建设欠账在旱灾面前暴露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