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薛建国

　　义乌市原国土资源局局长龚义因受贿已被义乌市检察院依法逮捕。这只是一件普通的受贿案，但是，它的缘起却有些不同：这个蛀虫被挖出来，缘于烟票。当地一家企业老板求他办事，一次性送给他100条中华香烟的烟票。龚义用这些烟票兑换了6万多元人民币。

　　行贿与受贿，是见不得光的事，因此，这种肮脏交易都是在暗中进行的，双方大都有不太自然的感觉。然而，当烟票取代钞票成为一种行贿手段后，行贿者与受贿者似乎都变得坦然起来。义乌市检察院称，现在，烟票在义乌已成一种行贿的手段，成了腐败的通行证。

　　街道书记狂收烟票价值20万

　　记者从义乌市纪委了解到，在该市近几年查处的多起贪腐案件中，都有大量收受烟票的情况，且几乎都是中华等高档香烟票。一次收受几十条或上百条是常有的事。

　　朱某原是义乌某街道的党委书记。在社区里，他有着非常好的口碑，为人随和，经常利用晚上的时间与群众谈心，解决群众实际困难。

　　自从街道辖区内的旧城改造开始时，好说话的朱书记被众多的老板包围了。作为街道党委一把手，他在旧城改造中，掌握房屋安置、土地补偿等多种权力。朱某知道，这些有钱的老板与他接近，无非是看中他手中的权力，开始时，他很坚定，吃几顿饭可以，但钱坚决不能收。因此，好多捧着钱来的老板在他这里碰了硬钉子。

　　于是，有人给他送来了烟票。第一次看到这张小纸片，朱某觉得很新鲜，以为烟票只能换烟，他还对送票人开玩笑说：“直接把烟拿来得了，你看，我还得跑趟烟店。”

　　自从他收下这张烟票开始，老板们一个个都知道了，送烟票灵，便接二连三地给他送烟票。后来，他拿着一大把烟票去换烟时，才知道，这些烟票原来可以换成大把的钞票。

　　在金钱面前，他迷失了。有人送他烟票，他就告诉自己：不就是几条香烟吗，犯不着不给人家面子。从此以后，他对烟票越来越热爱，甚至到了狂热的程度。50条一张的烟票，100条一张的烟票，他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照收了。而且，他私下告诉朋友：他只收烟票，这个保险。

　　朱某被揪出来时，共收了2000多条香烟的烟票，价值20多万元。朱某有些恨恨地说：“没想到烟票也不保险。”

　　烟票串起一条均得利益链

　　早在五六年前，义乌烟票现象就存在了，本报也曾作过报道，有关方面也进行过整治。但是，令人奇怪的是，买卖烟票之风非但没有刹住，反而越刮越猛。

　　一位在义乌办厂的老板直言：“现在求人办事，送烟票最好。直接送钱肯定不行，人家不敢收。送烟票，自然多了，送两条烟抽抽，很正常啊。”收受的人也坦然地接受：“不是就几条烟嘛，拿就拿吧。”义乌检察院有关人员说，贪官们都交代，烟票不像钞票那么赤裸裸，但收进来就是钞票，一进一出，过程相当自然。

　　记者在义乌各家烟店进行了多日调查，基本摸清了烟票的前世今生。许多烟店的老板都说，来买烟票99%都是做生意的人，还有一些是送礼的人。这些人一买就是十条二十条香烟，这些烟票都是送给一些权力人物的，基本上没有买来给自己抽的。而收受烟票的人，也极少会拿烟票来兑换香烟，一般都是直接兑换现金。兑换时烟店每条香烟会收取30元至50元不等的手续费。

　　于是，以买烟票开始，至换钞票结束，中间有一根明显的均得利益链：买烟票的人贿赂了官员，官员用烟票换到钞票，烟店拿到回扣。官员给买烟票的人办成了想办的事，买票人也最终得益。

　　卖烟票比卖烟赚得多多了

　　有了这根利益链，烟票便大行于市。穿行在义乌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烟店，甚至在一些经营其他用品的店里，也设置有香烟专柜。而这些烟店，往往只是空壳，他们卖的是烟票，不是烟。

　　在义乌繁华的丹溪路，每隔一二十米路，就有一家烟店。127号是一家百育烟酒行，里面有两个女营业员，记者询问香烟价格时，她们爱理不理的。当记者问有没有烟票卖时，她们立即热情起来。其中一个问：“软中华还是硬中华？”记者答：“软中华3字头的。”她又问：“是329的，还是330的？329的750元一条，330的730元一条。”记者说：“我是送人的，这些烟票可以兑现钞票吧。”另一位女营业员觉得记者很“老土”：“买烟、换钞票随便你啦。兑换现金每条收30元的手续费。”

　　丹溪路13号是一家名叫美然酒业的商店，里面也卖烟。记者走进去问了问，也有烟票。男店主很干脆：“软中华329烟票，800元一条，兑现每条收50元手续费。”记者表示要买10条软中华香烟，店主也很干脆地回答：“没有。”

　　义乌烟草部门说，中华烟是统一配送的，一家小香烟店一次配送中华香烟只有五六条，所以，这些烟店几十条甚至上百条地卖烟票。其实店里根本没有那么多中华烟可卖。许多烟店货架上的中华烟都是空壳，装样子的。真的拿烟票让店主兑换几十条香烟，他肯定拿不出来。店主最希望的是兑换现金，兑换烟票的回扣远远高出卖一条香烟的利润。

　　烟店成了洗钱的银行

　　2004年10月，记者在义乌对烟票现象进行调查时，一位烟店店主就曾断言：“烟票在义乌已经存在了很久，而且会继续存在下去。因为它有市场需求。”果不其然，4 年多过去了，烟票越来越盛行。

　　义乌市纪委曾邀请金华市人民银行和义乌相关部门进行论证，最终认定烟票实质上就是代币购物券，而制售烟票的行为，也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币管理条例》第29条关于“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印制发售代币票券，以代替人民币在市场上流通”的规定。它的泛滥，使烟店实际上成为一个个小小的银行，不仅是腐败的通行证，而且还扰乱了国家金融和烟草专卖秩序。

　　义乌市民刘某是一位生意人，对于烟票，他又恨又爱。“现在求人办事，肯定要送礼，以前经常拎着大包小包给别人送，还怕被别人撞见，跟做小偷似的。现在身上揣几张烟票，再去求人，就不会显得那么慌张了，人家也容易接受。现在送烟票似乎成了一种风气了，但烟票很贵的，一次只送几条根本拿不出手，说不定烟票送了事情还办不成。唉，压力很大啊。”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楼先生在机关单位工作，在很多场合都见到烟票。“这种风气太坏了，这是赤裸裸的腐败，烟店现在都是洗钱的地方了，老百姓都知道当中的猫腻，义乌有关部门不知道吗？如果知道，怎么这么多年就刹不住这股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