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继明(全国政协委员、清华大学人文学院研究所副所长)：反对恢复五一长假，希望恢复“五一”黄金周长假的人是患上了“黄金周幻觉”。他说，网民所渴望的长假，不应靠恢复“五一”黄金周，而应通过带薪休假制度来实现。

　　★刘思敏(上海大学旅游规划与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恢复“五一”黄金周的理由实际上很简单，当时取消黄金周是一个错误，现在恢复“五一”黄金周是一个正当、合理的诉求。旅游消费拉动内需，可能对全国能起到示范作用。

　　★戴学锋(中国社会科学院财贸所旅游与休闲研究室副研究员、中国社会科学院旅游研究中心副主任)：黄金周的问题之所以成为焦点，事实上是因为旅游经济本身的价值。旅游经济不同于房地产经济，它是一种最终消费，更环保，对经济的其他方面也有很强的带动作用。发展旅游，事实上就是让富人去花钱，让穷人挣到钱。

　　本报记者刘立 肖世峰 肖中洁北京报道

　　[圆桌辩论]

　　听说广东又推出曲线“黄金周”？    

　　蔡继明：我们要有一个信念，假日制度改革的方向是不能走回头路的，如果我们遇到了一点困难，比如带薪休假制度的推行还不尽如人意，就干脆打退堂鼓，回到老路，那么我们整个改革都要走回头路。

　　我感觉他们受到了黄金周的迷惑。这个迷惑是谁造成的，我认为是媒体、统计部门，尤其是旅游部门造成的，认为黄金周可以拉动经济，刺激经济，使得旅游业获利不菲，总是造成这样的宣传，你看他们公布的数据，比如2007年的黄金周比2006年出行人数增加60%，2006年比2005年，2005年比2004年逐年递增，给人感觉黄金周到处充满了黄金。

　　其实不是，前段时间我在央视的新闻会客厅说这个数据根本没有意义。为什么？一个企业的收入能用一周来代表吗？五一黄金周挣了几十万，十一黄金周挣了几十万，到了年底一算可能是亏损，这完全有可能。任何理性的企业不会只计算一个周的收入，我们为什么总把一个周的收入拿来忽悠，让人觉得黄金周真的有幻觉。其实我们根据国家统计局的数据，通过客观的计算发现，1999年推行了10月份的黄金周，1999年之前，我们算了14年，14年当中国内旅游平均增长的速度是9%，没有实行黄金周时增长是29%，1999年实行黄金周之后，一直到2007年，这八年的数据，我们发现，国内旅游实际收入达到12%，下降了很多。我们的旅游部门为什么视而不见，还拿黄金周说事。

　　戴学锋：广东等地在广州、深圳、珠海、佛山、惠州、东莞、中山、江门、肇庆9个城市试点，鼓励企业把带薪休假放在“五一”或者“五一”附近，实行曲线恢复黄金周。这种试点到底是否能起到刺激内需的作用，我认为也值得商榷，因为黄金周的意义所在就是创造旅游所需的时间，使得旅游消费集中爆发，解决的还是单方面的问题。

　　刘思敏：旅游消费拉动内需，可能对全国能起到示范作用。相对楼市和股市而言，旅游消费是最容易被拉动的，这个拉动可能就会启动一个良性循环，有可能会拉动股市、楼市和别的消费，而广东省政府是希望拉动全社会，而不是仅仅拉动广东的消费。所以，消费信心的恢复是第一位的，而不是广东人到外省旅游造成本省的损失。

　　要求恢复“五一”黄金周的理由和目的是什么？    

　　蔡继明：很多地方政府盯着的是消费者的钱包，想让你在这个期间花钱。这不是出于以人为本的出发点。在这些人看来，似乎只有黄金周能够给人们提供更多的花钱机会，这种理解是错的。我们知道，一年能够在旅游上花多少钱，这绝对不取决于你有多少个黄金周，而取决于你的腰包有多鼓，钱多了，三个黄金周之外我还可以再花，钱少了，一个黄金周我也不一定出去。所以，关键问题是提高人们的收入。

　　广东这么做，我认为他出于一种幻觉，认为只要集中度假就能够赚钱，集中度假给谁带来好处？只能给旅游业尤其给不是正常经营的，希望在黄金周期间供不应求的时候趁火打劫，来宰客。

　　我告诉大家，取消黄金周并没有取消任何人的权利。黄金周取消是分散的度假，怎么没有给你休假的权利呢？这是给你自由选择的时间。

　　刘思敏：恢复“五一”黄金周的理由实际上很简单，当时取消黄金周是一个错误，现在恢复“五一”黄金周是一个正当、合理的诉求。当然，多年来我关注黄金周的问题，也积极参与黄金周存废制的论战，由于对黄金周有深入了解之后发现，有很多人，特别是一些专家对黄金周的本质认识得不够透彻，他们发现了一些黄金周的问题，但他不是先知先觉的，尤其最有名的价值改革的推动者蔡继明教授是后知后觉的，他是2006年才介入对黄金周的研究，2007年因提出政协的提案一举成名，受到媒体的追捧，在此之前根本没有关注黄金周。

　　戴学锋：黄金周的问题比较复杂，不能简单地看，不能说要刺激内需，发展旅游了就把黄金周搞起来，而当黄金周催生出许多其他的问题的时候，就简单地把它取消掉。是否取消黄金周，应该是放在全民休闲计划中来谈，终极达到两点目的：一是，让更多人来享受经济发展带来的好处；二是，通过扩大旅游业，刺激内需。

　　带薪休假取代黄金周，这个调整至今仍然有很大争议？    

　　蔡继明：我2007年3月份提出带薪休假制度。那时候提只是说带薪休假的好处、意义，结合假日调整能够起到补偿的作用。今年再提就是怎么落实。当时没有想得很具体，当时考虑这是劳动者的权利，劳动部门推出一个条例，推行起来不会有很大的困难，现在看来还是有很大的困难。我们就要分析，哪些因素？哪些障碍？员工、各个部门、执法部门都遇到什么问题？我们要具体分析，然后再设计出更好的方案来，应该说具体化。

　　我们调整黄金周的时候推出带薪休假。如果全国的人口都在同一时间出行，就会造成交通堵塞和人满为患。解决这个矛盾的唯一办法，就是要减少或取消统一放假的时间，同时推出带薪休假。

　　我们没有任何理由一定要让人们集中到某一个时间一下子放7天假。一年365天里，如果各行各业的员工在不同的时点上选择的话，绝对会避免像五一、十一、春节举国统一的长假期带来的弊端。

　　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在提案里我们提出带薪休假。这个条例经过国务院通过，去年有关带薪休假的条例国务院已经颁布了。但通过各方面调查，发现带薪休假还不尽如人意。据有关数据显示，大概有40%左右的企业推行了带薪休假，绝大部分企业还没有完全推行，这样就引发了人们对原有假日制度改革的议论。其中有的人就纷纷提出，既然带薪休假推行不了，还不如黄金周实惠。

　　刘思敏：我在2000年6月1日在人民日报发表了半版的长篇文章，发觉黄金周的价值启示。除了对黄金周正面、积极的作用欢欣鼓舞，加以总结和推崇之外，对黄金周的弊端已经有认识，而且在文章的末尾，我已经提出，从长远来讲，应该由带薪休假取代黄金周。2003年我的观点开始发生变化，我意识到2000年6月1日的那篇文章得出的结论是失之偏颇的。当时，我看到黄金周的作用，但认为它是阶段性的，最终要被带薪休假取代。

　　经过几年的研究之后我发现不是这么个问题，黄金周不应该被替代，当时我在人民日报海外版写了一篇文章，增加黄金周又如何，面对大家对黄金周的诟病，我们只减少的思路、取消的思路是不够的，我试图通过增加时间供给的方式使黄金周的弊端弱化，但自始至终我们都没有反对带薪休假，都知道带薪休假是一个长远的方向。而且形成一个理念，带薪休假和黄金周休假不冲突，而应该并行发展。

　　戴学锋：黄金周是全民休闲计划中的一个部分，这个计划还包括带薪休假等其他方式。实行全民休闲计划需要解决两个问题，一是有闲，二是有钱，黄金周只能解决有闲的问题，是问题解决的其中一个方面。

　　黄金周的问题之所以成为焦点，事实上是因为旅游经济本身的价值。旅游经济不同于房地产经济，它是一种最终消费，更环保，对经济的其他方面也有很强的带动作用。发展旅游，事实上就是让富人去花钱，让穷人挣到钱。

　　利用假日制度拉动内需的作用和效果有多大？    

　　蔡继明：在人们收入没有增加的时候，老盯着消费者的腰包，放假是可以，但根本达不到目的。要看他放假是不是来消费，如果放假他待在家里，旅游收入能增加吗？一般工薪阶层一年能有几次旅游？这个账不必细算，我不知道旅游部门为什么老盯着黄金周。我还是那句话，“黄金周错觉”、“黄金周幻觉”，应该破灭了。

　　戴学锋：我在2001年刚开始实行“黄金周”的时候，曾经做过研究，写成学术论文发表了。文中指出，根据当时的研究，“黄金周”并未扩大内需，而只是起到了在旅游经济内部进行重新排列组合的作用。时隔数年，具体的情形变化如何，我没有进行研究，没有发言权。但是，看到很多专家的评述，对于黄金周到底对刺激内需起了什么样作用的问题，并没有专家提供数据支撑。

　　我们要拉动内需，刺激消费，关键是引导富起来的人怎么去花钱。近来国内不少地方政府或者旅游景区纷纷发放消费券或者优惠券，希望刺激旅游拉动内需，正如我前面所分析的，我认为这种方式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发放消费券给没钱的人，到了实际生活中，也许你给他100元的旅游消费券，他20元就转手卖了，换成生活必需品，解决不了根本性的问题。

　　刘思敏：我是做旅游研究的，所以被蔡教授贴上了旅游的标签，认为搞旅游的才主张恢复黄金周。如果我们仅仅从黄金周当初设立最初的初衷和动机考察黄金周去决定取舍的话是很荒谬的。

　　1999年国务院形成共识，特别是行政部门也形成了一个共识，当时面对亚洲金融危机，这次面对全球金融海啸，背景有类似性，大家不约而同想到用恢复黄金周拉动内需。蔡教授也善意地去提示广东的决策部门，说实际上这会适得其反，因为恢复长假以后，广州居民到外地旅行，不利于拉动自己的内需，我认为这是蔡教授自作聪明了。广东的决策人士没有蔡教授贸易保护主义的思路，并不是没有认识到这一点，按温总理讲的，“拉动消费，信息比黄金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