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杂志驻雅典记者/梁业倩

　　站在雅典卫城山上，往南眺望，有着玻璃外表的新卫城博物馆会最先闯入人们的视线。与周围其他的老建筑相比，它的现代气质实在是太突出了。新落成的卫城博物馆大量使用了玻璃，除了有玻璃地板，博物馆的外墙也是由玻璃制成，整栋建筑就像是一个玻璃盒子。

　　在博物馆馆长潘特马利斯的带领下，《环球》杂志记者参观了即将在今年春天正式开门迎客的卫城新博物馆。新博物馆有三层，一层将展出在雅典卫城及其周边地区的考古发现，二层是休息服务区，三层是帕特农神庙馆。

　　潘特马利斯说，值得一提的是，帕特农神庙馆将根据神庙复原图将神庙的浮雕呈现给观众。对于那些流失在英国大英博物馆被世人称作“埃尔金大理石”的雕塑，希腊人则制作复制品并用不同颜色呈现出来。希腊人希望将来有一天，大英博物馆能归还“埃尔金大理石”，让这些希腊王冠上的珍宝回家。

　　帕特农的伤疤

　　1799年，埃尔金勋爵被任命为英国驻奥斯曼帝国大使。在埃尔金上任的第三年，英国军队将法国人从埃及赶走。同希腊一样，埃及当时也属于奥斯曼帝国的一部分。奥斯曼帝国急切希望英国归还其对埃及的控制权。作为交换的一部分，埃尔金获得了在雅典“发掘和取走任何带有铭文和人像的石头”的特权。

　　史书记载，1801年7月31日凌晨，迫不及待的埃尔金雇佣了大群工匠爬上帕特农神庙，他们将一块大理石从建筑物上卸了下来，这块大理石描绘着对抗中的青年和人首马身的怪物。次日，第二件雕塑被卸下来。一连数月，数十件雕塑作品被如法炮制卸了下来……工具是简单粗暴的锯子以及炸药。根据埃尔金的陈述，最多时，他雇佣了四百余人同时干活。拆卸的过程中，帕特农神庙多有毁坏。

　　拆卸工作进行的同时，转移工作也是紧锣密鼓。1802年3月，埃尔金下令将拆卸下来的第一批艺术品运往英格兰。运送工作持续了10年，1812年5月运抵英格兰的最后一批雕塑，据称有数十箱。

　　1816年9月7日，埃尔金勋爵病重体衰，入不敷出，英国政府斥资3.5万英镑买下埃尔金大理石，“由公众享有”，同时由大英博物馆“保管，并不得使之失散”。实际上在英国政府购买大理石前三个月，英国官方对此有过争议。无论出于何种原因，英国政府最终买下了这些雕塑，并将其置于大英博物馆的杜维恩陈列室展出。

　　一位女部长的追宝情结

　　在雅典市中心的街头和公园里能看到许多大理石雕像，其中不乏著名的古希腊哲学家、医学家、戏剧家、艺术家和现代政治家，但几乎清一色都是男子。在著名的哈德良门对面、通向卫城的步行街入口处却矗立着一尊用大理石雕刻的女子雕像，引起了记者的好奇。向当地同行打听后才知道，她就是已故的希腊文化部长墨库里女士。

　　今天，虽然已经很少有人了解她在位时究竟有哪些具体的政绩，但是几乎所有的希腊人都记得，她曾经第一个代表希腊政府正式要求英国归还埃尔金大理石，该要求遭到英国政府委婉的拒绝。英国称，尽管拒绝了希腊的请求，英国还是准备与希腊政府在双边协商的基础上继续讨论此问题。

　　1982年8月，时任希腊文化部长的墨库里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呼吁各国关注埃尔金大理石事件，与会者还专就此事进行了投票，结果是52票赞成归还，11票反对。但这似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因为当时英国并非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成员国，投票结果对其没有约束作用。

　　面对挫折，希腊人并没有放弃。墨库里在1986年的一次BBC节目上指出：“对于我们而言，埃尔金大理石是我们的旗帜、我们的身份证、我们的语言，我们会永不放弃。”希腊人开始向来雅典参观的游客散发宣传品，强调埃尔金大理石必须从大英博物馆中归来，唯此才能修补帕特农神庙上敞开的伤疤……希腊人的孜孜苦求令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倒向希腊。1992年4月6日，《纽约时报》倡议归还雕塑，认为埃尔金大理石是“希腊皇冠上的珠宝”。

　　希腊人为了纪念这位女部长，除树立她的雕像外，在卫城脚下的普拉卡区，还有一个墨库里的博物馆。在这里，人们仍然会被她生前为追讨希腊大理石的努力所感动。她说，“我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能看到大理石回到故乡。但是如果它们是在我身后回到故乡，我将因此而复生。”

　　文物追讨有妙招

　　希腊的文物保护法明确规定，任何文物出境都必须征得政府有关部门的同意，否则，所有文化买卖活动均视为非法，希腊政府都有权讨回。由于希腊的文物基本上都是公元前的作品，古迹多数是残垣断壁或乱石成堆，因此，在希腊你可以购买几万欧元的大理石雕塑并运送出境，但别指望能够把小石块带出机场。 去年一名加拿大中学生就因在卫城参观拍照时拣起了一块石头，被警方拘留。

　　希腊文化部文物和文化遗产办公室布托普露女士在接受《环球》杂志记者采访时介绍，希腊早在1830年独立战争以来，就开始采取措施保护文物和文化遗产。随后多次制定法律，直到2002年最近一次修改保护文化遗产的相关法规和法律。

　　据布托普露介绍，希腊最早追讨回来的一件文物是被德国士兵携带出境的一座古代女士雕像。1945年二战结束的时候，一个德国士兵将在希腊北部萨洛尼卡找到的女士雕像藏在炮筒里携带出境，后来，这尊雕像在奥地利萨尔斯堡被发现，并被成功索回。

　　布托普露办公室的一部分工作是从世界各地博物馆藏品的目录、博物馆的临时展示会、因特网、拍卖会上了解所有文物的情况，寻找源自希腊的文物。如果他们发现有文物涉嫌从希腊非法流出，该办公室另一项重要工作就是与国内各博物馆和私人收藏家联系，为从希腊走私出去的文物寻找证据，并提供证明文件。

　　她说，所有博物馆、私人收藏家、拍卖会等在购买新的藏品时，一定要有该文物的记录册，记录册上记载所有文物的细节、图片、交易记录，以防止文物被走私。

　　据布托普露介绍，追讨文物大致有4种方式：第一，通过法院提出诉讼；第二，聘请律师商讨，尽量避免走法律程序，双方庭外协商解决；第三，如果临时发现有文物拍卖，时间紧迫，无法通过其他方式追讨，为避免文物流失，政府也采取先花钱购买的方式；第四，在民间和各地博物馆、警方、学院、私人收藏家建立了信息网，通过他们交换有关文物走向的信息并通过法律手段追讨文物。

　　希腊从1996年开始与美国洛杉矶盖蒂博物馆联系，希望他们能归还非法购得的4件希腊藏品。这4件文物都是公元前5世纪的艺术作品，是古希腊文明鼎盛时期的产物，被非法运送出境。通过近10年的努力，希腊有关方面与盖蒂博物馆达成协议，2007年盖蒂博物馆陆续归还了属于希腊的四件文物。

　　她还介绍，2003年，在伦敦发现了一个从希腊非法流出的双面圣像，通过聘请律师，于2008年11月将这件文物成功追回，目前这件文物正在雅典的拜占庭博物馆展出。

　　由于古希腊文明历史悠久，所以修建大型工程项目包括雅典奥运会场馆建设时，都经常因为不断有古遗址被发现而导致工程延期。对于工程过程中发现的规模较小的遗址，通常请专家鉴定做好标识后再转移这些文物并进行妥善保管。如果遇到大片遗址群，则必须为工程改道或另选新址。

　　在雅典奥运会之前，希腊文化保护部门曾向各国记者介绍了文物保护的情况并参观一些遗址。卫城山脚下的步行街，其实是连成片的古罗马时期民居。有关负责人告诉记者，由于规模大、位置独特，政府现在无力进行发掘，只能先做好标记，封存地下留给后人。对于一个文物众多的古国来说，如果文物挖掘之后不能得到有效保护，这种做法倒不失为一种理性的选择。

　　环球杂志2009年第05期稿件，其他媒体如需转载，请与本刊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