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郑义

　　提要：夜幕下，一名持刀歹徒接连在上海市普陀区的交通路、中华新路等地，公然持刀连续对网吧、行人实施抢劫。 案发后，引起了市、区二级公安机关的高度重视。当这名歹徒再次持刀在中山北路附近作案时，终于被警方当场抓获。令人惊 诧的是，落网后的歹徒竟然称自己作案动机是“我就是想看看你们警察多久才能抓到我……”

　　凌晨，网吧突现神秘“黑蝙蝠”

　　那天，确切地说就是2008年7月13日。尽管已是凌晨5时，但空气中依然还“残存”着阵阵闷热。坐落在上海 市普陀区中华新路上的“东方网吧”内依然还有几个年轻人在通宵达旦地上网。收银员胡苗(化名)坐在账台里眨巴着疲倦的 双眼，不时地举起双手伸着懒腰，等待着天亮后同事来换班。

　　此时，网吧内所有的人都没有注意到，在网吧门口，一个神秘的男子已经徘徊了许久。看他那样子，既不像在等人， 更不像是路人。在夜幕的掩护下，那个男子犹如幽灵般飘浮、游荡着。

　　5时5分50秒，那个男子终于走进了网吧，并径直朝收银柜台走去。当他一映入胡苗的视线时，其奇异的打扮就给 胡苗留下了深刻印象。

　　“大热天的，这个戴着眼镜的人竟然穿着连帽的黑色长袖风衣，把头部蒙得紧紧的，下身穿着一条牛仔短裤，双手还 戴着手套，就像一只巨大的黑蝙蝠，猛地就飞进了我们网吧，把我吓了一大跳。”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胡苗至今依然惊魂未定 ：“只见他进来后，一言不发地环顾下四周，然后就不停地在网吧门口转来转去。过了一会，他走到服务台前拎起电话，摆出 要打电话的样子。可是，正当我准备向他打招呼时，这个男子突然扔下话筒，冲进收银柜台，从腰中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边 挥舞手中的匕首，边大声对我喝道‘快把钱交出来’！我顿时就被惊吓得瘫倒在地上了。”

　　接着，这个男子第一个动作就是拉存放营业款的抽屉。见抽屉锁着，他便用匕首顶着胡苗，逼着她把抽屉钥匙交出来 。胡苗边拼命向收银柜台外逃，边大声尖叫：“救命啊！有人要抢钱。”

　　正在网吧值班的网管员陈想(化名)听到胡苗的呼叫后，迅速奔了过去：“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小流氓闹事。但当我奔 到收银柜台一看，发现是歹徒在持刀抢劫时，心里也不由一慌。那个歹徒看到我，转身就冲到我面前，用匕首顶住了我的胸口 。”

　　望着歹徒穷凶极恶的样子，手无寸铁的陈想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想法，示意胡苗把抽屉钥匙交给他。于是，胡 苗“乖乖”地将钥匙扔给了歹徒。

　　拿到钥匙后，只见歹徒不慌不忙地打开抽屉，取出4000多元营业款，放入自己的口袋，然后向陈想和胡苗鬼笑了 几下后，若无其事地走出了网吧。

　　根据网吧内的监控录像显示，此时时间为：5时7分30秒。歹徒的整个作案时间还不到两分钟。

　　怪异，沉默的“黑蝙蝠”

　　目送着“黑蝙蝠”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后，惊恐不已的陈想、胡苗才敢拨打110报警电话。

　　接到报警后，普陀警方迅速赶到了案发现场。由于一切发生得太突然，面对侦查员的询问，陈想、胡苗连歹徒基本的 体貌特征也说不清楚。唯一能够提供给侦查员的线索就是，此人穿着怪异，像一只巨大的黑蝙蝠。

　　于是，侦查员调取了网吧内的监控录像。通过录像画面，侦查员看到，歹徒的穿着确实让人有点不可思议。7月的气 候，正是盛夏季节，歹徒却穿着长袖衣服，还戴着帽子。“此人为何如此穿着打扮呢？也许是为了伪装自己吧！”侦查员思忖 道。

　　在监控录像中，侦查员还发现，凌晨4时51分40秒的时候，这名歹徒就曾经在网吧门口出现过。当时他穿着同样 的衣服，只是没有将帽子戴上。只见他晃荡了好几圈，并且不时地将目光停留在收银柜台上。4时53分13秒，他“依依不 舍”地转身离开了网吧。

　　仅仅过了12分钟，他又重新回到网吧，持刀实施了抢劫。

　　“这名歹徒不仅穿着打扮怪异，他的行为举止也显得有点怪异。他是5时5分50秒走进网吧的，但在现场足足停留 了1分钟后，才动手实施抢劫。而且在这1分钟里，他在网吧里转来转去，好像在表演‘服装秀’般，故意引人注目。而且， 在整个作案过程中，始终显得非常镇静。这绝对不符合抢劫作案的犯罪心理。通常情况下，预谋抢劫的歹徒其作案目的是非常 明确的，到了现场就直接冲向目标，得手后迅速逃离。可是，这名歹徒不仅‘来’得磨磨蹭蹭，‘走’得也是从容不迫，这一 切太令人费解了。”面对歹徒的一系列反常行为，侦查员边查看监控录像，边不时感叹道。

　　在网吧楼下摆蔬菜摊的潘阿姨，也目睹了歹徒走出网吧的整个过程。那天凌晨她刚设好摊，就看到一个穿着怪异、面 露凶相的男子急匆匆朝她走来。当时，周围马路上行人稀少，她以为碰到坏人了，下意识地按了按口袋里的钱包。所幸的是， 这个男子走到她的摊点前，只是凶狠地盯了她一眼，用脚踢了踢菜筐。这时，她还不知道网吧已经遭到了抢劫。直到网吧里的 人跑出来，对她说“碰到强盗了”，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劫案，接连不断发生

　　谁知，就在侦查员紧张地走访目击者，排查破案线索的同时，从指挥中心传来了紧急情报，在7月13日这一天，上 海市区接连又发生了两起类似的持刀抢劫网吧的案件——

　　上午9时，中山北路某号的好威网吧被抢劫2600元。

　　下午5时，天山西路某号的东方网吧被抢劫2200元。

　　在同一天的凌晨、上午、下午3个时间段内，连续发生持刀抢劫网吧的重大恶性案件，这在上海的历史上也算是“绝 无仅有”了。市公安局副局长朱影专门作出批示，要求强化侦查措施，力争快侦快破。普陀公安分局局长韩力鸣要求迅速组成 专案组，在加强防范措施的同时，尽快抓获犯罪嫌疑人。

　　身经百战的侦查员也被激怒了：“这小子太不把警察放在眼里了，简直就是在向我们挑战。不把他抓住，我们誓不罢 休。”

　　那么，这同一天发生的3起持刀抢劫网吧案件，它们之间有关联吗？

　　3家网吧的工作人员在向侦查员描述歹徒的外貌特征和穿着打扮时，均不约而同地提到了这样几个关键词：戴眼镜、 下身穿牛仔短裤、上身穿连帽的黑色长袖风衣、手持匕首。

　　显然，无论是从案发地点、时间，还是从网吧工作人员提到的那几个关键词上看，这3起案件都极有可能是同一个歹 徒所为。侦查员分析，这名歹徒很有可能还会继续作案。于是，迅速将从网吧监控录像上翻拍下来的照片，分发到每个巡逻民 警和社保队员手中，加强设卡伏击、巡逻排查。

　　一张天罗地网悄悄地布下。

　　2008年7月14日，即持刀抢劫网吧案发生的第二天，普陀公安分局宜川新村派出所再次接到持刀抢劫报案。

　　家住宜川6村的李玉尧(化名)是上海海洋水族馆的一名员工。当天晚上10时30分下班后，她像往常一样乘坐地 铁回家。从中潭路站下车后就是中山北路的立交桥。这个路段白天人来车往，交通十分繁忙，可一到晚上，就人烟稀少。路灯 在树叶的遮掩下，忽明忽暗。李玉尧不由加快了脚步。当她刚走到桥下，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刚回头一看 ，一个巨大的黑影已经扑到了面前……

　　只听得耳边传来一个男子恶狠狠的声音：“蹲下！快蹲下！再叫我就不客气了，把钱拿出来！”

　　早已被吓坏了的李玉尧马上按照歹徒的指令半蹲在地上，把包内的几十元现金和一部手机交给了歹徒。

　　看到李玉尧十分“配合”自己，那男子也“温柔”起来。他将李玉尧的现金和手机放进口袋后，对她说道：“小姑娘 ，你不要害怕，我不会杀死你的。但是，这点钱也太少了吧，你把包里的银行卡和密码也一起给我，我马上就放你回家。”

　　李玉尧连忙从包里拿出皮夹，打开给那男子看：“我身上真的只有这些值钱的东西，银行卡没有带啊！”那男子接过 李玉尧的皮夹翻了翻，发现确实没有银行卡后，便把皮夹朝她一扔：“算了，快点回家吧。”然后，骑上一辆助动车扬长而去 。

　　望着渐渐远去的助动车，站在原地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的李玉尧，在路人的指点下，立即跑向不远处的普陀公安分局 宜川新村派出所报案。

　　搏斗，“黑蝙蝠”终于落网

　　根据李玉尧的描述，民警立即就联想到发生在昨天的那个连续3次抢劫网吧的歹徒。令人惊诧的是，就在民警紧张追 踪歹徒的踪迹时，宜川新村派出所又接到一个女青年报案，说是在地铁附近的一个停车场边上遭到抢劫。那个女青年反映的歹 徒体貌特征和穿着打扮，与前一个女青年描述得如出一辙。

　　这肯定是同一个歹徒在作案，而且两次抢劫的时间仅仅才相隔10分钟。此时，歹徒一定还没有逃远。普陀公安分局 指挥中心立即向巡逻民警发出设卡布控的紧急指令。正在搜寻前一次作案歹徒的宜川新村派出所的民警，在电台里听到指挥中 心的指令后，马上驾车调头朝地铁附近的停车场驶去。当他们再次路过中山北路、交通路交界处那座立交桥下时，猛地发现一 个身穿黑色长袖连帽衫的可疑男子，正坐在一辆助动车上。由于他是背对着警车，民警看不清楚这男子是否戴着口罩。他们立 即跳下车，向那个可疑男子围拢过去。

　　这时，这个可疑男子也发现了民警，便发动助动车准备驾车离去，民警迅速驾驶警车将助动车拦截住。同时，喝令他 下车接受警方的盘查。

　　可是，该男子坐在助动车上，双手牢牢握住车把，始终不肯下车。在对峙了几秒钟后，他突然把右手伸进随身携带的 一个包里。民警见状，连忙准备上前夺包。但他已经从包内掏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不停地挥舞着，嘴里疯狂地叫嚣：“我从 来就不怕警察的，你们谁敢上来抓我，我就捅死谁。”

　　此刻，训练有素的民警们毫不畏惧，他们分工合作，配合默契，一个民警趁其不备，迅速冲上前去将他的双手牢牢地 控制住。另一个民警拿起催泪瓦斯发射器向他喷射。同时，还有一个民警举起警棍将他手中的匕首打落下来。负隅顽抗的歹徒 终于被警方制伏。

　　当把歹徒押进警车后，其中一个民警才发现自己的左手被刺伤：“当时的情况非常危急，我根本就没有感觉到自己受 伤。”这一刀被刺得非常深，受伤民警被急送到医院缝了10多针。

　　“心魔”，游荡在他的心里

　　歹徒落网后，警方连夜对他进行了审讯。经查，此人名叫孙瑜。1982年出生，毕业于上海一所名牌大学，后留校 担任助教。面对警方的讯问，他爽快地承认了发生在7月13日的3起抢劫网吧案和14日2起拦路抢劫路人案全部都是自己 所作。

　　坐在森严的审讯室，面对办案民警威严的目光，孙瑜却好像十分轻松。谈起自己的作案动机，竟然语出惊人：“老实 说吧，我并不是为了钱而去抢的，我不缺钱。我之所以不停地抢，而且在抢完后，不迅速逃离，其实就是想挑战警方的权威， 看看你们警察究竟要用多久的时间才能抓到我。”

　　一个正值风华正茂的知识分子，怎么会突然沦落为持刀拦路抢劫的犯罪嫌疑人呢？

　　针对孙瑜这样具有高等学历的知识分子，以及他自述的如此怪异的作案动机，民警对他开展了深入细致的思想教育。 最终，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突然之间怎么会产生了一股持刀去抢劫的强烈念头。我觉得人生失去了目标，自己已 经没有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了。所以我想到了去犯罪，然后让你们警察把我抓起来，关进去。”

　　原来，孙瑜如此荒唐的作案动机竟是起源于五六年前的一次初恋失败。当时的他狂热地爱上了一个大学同学。恋爱中 的孙瑜整天围着女友转，在他的心目中，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的女友外，已经没有其他美好东西存在。可是，突然有一天， 女友没有任何理由就离开了他。失恋的打击对他是巨大的，使得他终日沉浸在悲伤中而无法自拔。尽管已经过去了好多年，但 他一直没有走出失恋的阴影，导致渐渐对生活失去了信心，一天到晚哀叹：“活着没有意思，干脆死了算了。”

　　于是，孙瑜想到了自杀。然而，生性怕死的他，却一直没有勇气用自己的双手来结束自己生命。终于，有一天，他突 然萌发了“让警察来把自己抓进去，并借此考验考验警察的战斗力”的奇特念头。为此，在短短的2天时间里，他持刀连续抢 劫了3家网吧、2名女青年。为了能够引起警察对他外貌特征的高度关注，生怕警察抓不住自己，他还特意把自己打扮成“黑 蝙蝠”。

　　当他被抓获后，民警问他：“这么热的天，你这样穿着，难道就不觉得热吗？”他面无表情地回答：“我一点也没觉 得热，我觉得整个地球就像一个冰窟，我深陷在里面，心里很冷、很冷。”

　　为慎重起见，普陀公安分局对孙瑜进行了精神司法鉴定。鉴定结果表明，他在实施持刀抢劫时具有完全行为能力，应 该承担相应的刑事责任。日前，犯罪嫌疑人孙瑜因涉嫌抢劫罪，被警方正式逮捕。

　　关于“自闭症”心理偏差

　　有关心理学专家指出，孙瑜这样的作案动机十分罕见，犯罪嫌疑人是名校的助教，智商较高，但是他心理肯定存在一 定的“自闭症”偏差。

　　有些窃贼的偷窃行为并不是为了所偷到的财物，而是为了享受偷窃的过程，满足心理的需要。此案中的犯罪嫌疑人孙 瑜也有类似的心理。他享受的是作案的过程，沉浸在一种从抢劫中的紧张到事后的满足的心理转变中，就像探险所带来的刺激 感一样。

　　而且，他很有可能是个“完美主义”追求者，因为在感情生活中受到挫折，始终不能自我释放挫折感，执拗地认为自 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人。由此，导致“灰色情绪”大爆发，其最终表现形式就是：对内自杀，对外暴力犯罪。

　　对于这类人群，必须对他们采取“行为疗法”进行心理干预。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09年3月下半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