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视：

　　18岁男生8天受审突然死亡

　　审讯室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记者调查知情者说检方立案死亡鉴定

　　真相不再密闭于刑讯的角落。

　　敬请收看《法治在线·高中生猝死公安局之问》

　　演播室主持人：你好观众朋友，欢迎收看《法治在线》，2009年3月，陕西省丹凤县18岁高中生徐梗荣，在公安局内突然死亡。如果你是一位网民，这两天在互联网上一定见到过徐梗荣这个名字，大家关注这件事是因为徐梗荣是在接受警察审讯的过程中猝死的，什么样的审讯能把一个人给“审死”？为了这个问号，这几天我们法治在线的记者一直在陕西采访调查，您现在看到的这个节目就是我的同事从陕西回来连夜赶制的。

　　标题一：案中又“案”：嫌疑人猝死审讯中

　　镜头：丹江边2·10案件案发地

　　字幕：陕西省丹凤县

　　解说：高中生徐梗荣之死要从一起杀人案说起。

　　记者出镜：这座亭子位于丹凤县城丹江边，2月10日上午，一个晨练的人在这里发现了一具女尸。经警方查明，遇害者名叫彭莉娜，是一名高中学生。一个学生的遇害在这个小小的县城引起了很大的关注。当地公安机关迅速成立了以案发时间为代号的210专案组，对案件展开侦破工作。

　　解说：高中女生江边遇害在小城丹凤产生了极大的轰动，负责案件侦破的210专案组也因此承担着限期破案的巨大压力，他们对受害人彭丽娜家乡寺坪镇的在校男生抽取了血样，丹凤中学共有100多名学生接受了警方的询问。在众多接受警方调查的学生当中，丹凤中学高中三年级男生徐梗荣在2009年2月28日突然与家人失去了联系。

　　记者出镜：徐梗荣就读的丹凤高中由于没有男生宿舍，因此在这个学校里面不能回家住宿的学生大都在校园的周边租房居住，从2006年开始徐梗荣就以每个月80元的租金租住楼上的这个房间。直到2009年的2月28日他被公安机关带走，此后包括房东、同学这些平时可以天天看到他的人都再也没有见到他。

　　解说：在徐梗荣被警方带走之前，最后一个与他有过电话联系的亲友是他的二姐徐韩英。

　　同期徐梗荣的姐姐徐韩英：县城也小嘛，就是我就问他，我说这个事情你知道不，他说他知道了，他说是公安局还找过他，我说那是咋回事，他说是他俩以前是同学，我这时候才知道这事。

　　解说：此后，徐梗荣的母亲多次到丹凤县公安局打听儿子的下落，但始终不知道儿子被关在哪里接受调查。

　　同期徐梗荣的母亲：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一直去找他们，我要见我娃，他就是不让我见我娃。他给我答复说的我娃在里头好好的，他吃啥我娃吃啥不用我操心，这至今到7号隔了一天，8号下午3点半至4点左右我就接到这样一个电话。

　　

　　解说：2009年3月8日，徐梗荣的父母在儿子被警方带走后的第8天，终于打听到了一个关于儿子徐梗荣的确切消息，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他们等来的竟是儿子突然死亡的噩耗。

　　同期徐梗荣的母亲：拉尸体的车是一个红面包车，就停在这路边。当时我就把尸体搬回来，他们搬出来以后我就哭的连路走不动，我就几个人把我抬回来，抬回来以后他就搁在这个地方，个的在这个地方以后我就摸了他的手，他的脚还有他的头，他的眼睛。

　　画面：徐梗荣照片(音乐)

　　演播室主持人：命案未破，又添一命，18岁的高中生徐梗荣在接受审讯的过程中突然死亡，但是再突然的死亡也不会突然得无缘无故，如果说办案民警现在还不清楚江边遇害的女生是怎么遇害的，但对于徐梗荣的死亡经过他们是清楚的，因为这名19岁的男生就是在审讯过程中当场倒在了警察的面前。在这里又一个问号摆在了我们的面前，徐梗荣的死因是什么？看一下来自当地官方的通报：

　　同期丹凤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刘继华：3月8号上午10点半，这个审讯人员办案人员发现徐梗荣面色发黄，呼吸困难，这个还有流口水，马上就送往丹凤县医院救治，在送往医院救治的过程中，死亡。

　　

　　画面：医院音效

　　记者出镜：：3月8号的上午，徐梗荣被审讯人员送到了丹凤县医院进行抢救，11时被宣布死亡。第二天的下午，陕西省和商洛市的两名法医也是在这个地方对他进行了尸检。

　　标题二：亲历尸检：他的死亡不正常

　　解说：3月9日下午，来自检察机关的两名法医对徐梗荣进行了尸检。尸检地点就在丹凤县医院太平间外，参加尸检的除了两位法医外，还有一名照相人员、一名录像人员以及徐梗荣的3名非直系亲属。尸检报告也自此成为了直接捅向真相的钥匙，经过努力我们联系到了一名亲历了尸检过程的关键知情者。

　　电话连线尸检亲历者

　　记者：你好，我是中央电视台法制在线记者。大家特别关心，您在看的过程发现徐梗容的遗体有什么异常？

　　知情人：一个是手脖子上有手铐的印。

　　记者：这是一个正常的拷印吗？

　　知情人：不正常的拷印。

　　记者：为什么说是不正常的？

　　知情人：正常的话，不会说是皮都拷的掉了。皮已经翻起来了。

　　画面：手 音效

　　知情者：手肿了，脸变形了。

　　记者：脸变形到什么程度

　　知情人：变形到看不出来是他。

　　记者：除了手之外，还有其他方面的异常吗？

　　知情人：头部。头发外表皮没事，查看了一下，也没事情，尸检的时候把那外表皮一打开，看那个脑壳的时候，脑壳的鼓膜上有十处1.5×1.5厘米的淤血点，1.5×1.5，你想淤血点有多大？记者：比一个一元的硬币都大了。

　　知情人：也就是那样。受外力了，最后脑壳打开以后，脑子形成水肿了，脑壳撬开后，脑子一下子就出来了。因为他是形成水肿，忽忽的流出来了。惨不忍睹，孩子是个学生，上高三的。你想活生生的一个人。站着进去的，横着出来的。

　　记者：如果我们打上你的姓名，您同意么？

　　知情人：我想最好不要打。因为我也有工作。我怕到最后给我带来不便。

　　记者：既然有可能给您生活带来不利。那为什么还敢于接受我们的电话采访？

　　知情人：你想一个孩子是一条生命，我总觉得人命大于天。人命关天的事，

　　画面：徐梗荣(音乐)

　　演播室主持人：

　　徐梗荣已经不能开口说话了，但是他身上的各种伤痕在告诉人们他的死亡是不正常的，徐梗荣猝死事件说到这里，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出现了，在公安局接受审讯的8天8夜里，这个18岁的高中生到底遭遇了什么？，

　　解说：对于徐梗荣的审讯经过，官方通报是这样描述的。

　　同期丹凤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刘继华：在侦破的过程中这个发现，丹凤中学的徐梗荣有重大嫌疑，于2月28号对徐梗荣进行了传讯，3月1号徐梗荣供诉了他作案的过程。

　　解说：在这份通报中，对于徐梗荣8个昼夜的审讯经过只有62个字的简单描述，其中最关键的信息就是“徐梗荣招了”，按照警方的说法，徐梗荣在经过连夜的突审后，第2天一早向警方承认了自己就是凶手。3月1日当天，丹凤县公安局对徐梗荣实施了刑事拘留。

　　标题三：8天审讯：嫌疑人？凶手？猝死！

　　解说：徐梗荣招了，这是210专案组在徐梗荣猝死后才对外公布的，徐梗荣招了，高中女生江边遇害案件却始终没有宣告破案，徐梗荣招了，在招供8天之后留下了口供带着内伤突然死亡。这一系列没有原因的结果是怎样产生的呢？

　　同期中国政法大学副教授房保国：我们说这个人到底有没有犯罪，有没有杀人，他到底有没有犯罪，我们要按照法律的程序来进行追究，00：19：38比如说现在死者身上遍体是伤，那很可能是刑讯逼供得到的。那么就是可能他真的是一个凶手，那么你在办案中对他采取非法的不人道的方式，本身就是一种以恶对恶，以非法对非法。

　　画面：徐梗荣(音乐)

　　演播室主持人：猝死的徐梗荣留下了一个谜，尽管很多人已经猜到了谜底，但是答案至今还没有得到权威的证实。我们的记者在丹凤找到了一个最为关键的知情者，他和徐梗荣一样也是210凶杀案的犯罪嫌疑人，不一样的是他还能告诉我们他在审讯室遭到了怎样的审讯。

　　标题四：知情者说：“刑讯室”里的“事”

　　解说：吴明，18岁，丹凤中学高中三年级学生，徐梗荣的同班同学，2009年3月1日，也就是徐梗荣向警方招供的这一天，吴明也被列入了210凶杀案的疑犯名单。

　　记者出镜：3月1日是个星期天，这一天徐梗荣的同学吴明因为要参加学校的考试，他不用像平时那样早上五点多就起床到学校去参加体育训练，就在这一天上午七点多钟，吴明还在睡梦当中的时候，就被公安机关以210案件犯罪嫌疑人的身份从这个地方被带走。

　　同期吴明的母亲：我问是什么事情，你把我的孩子这样，他做了什么事情了。这样公安局的人说，你不要说多余的话，你的孩子有什么事情，意思是公安局知道。

　　记者出镜：我现在所在的房间就是丹凤县公安局刑警大队的一间普通的办公室，根据吴明的描述他在随后几天就是呆在这样的一间屋子里面接受公安机关的讯问。

　　吴明：进去的之后，把我们的手铐上。

　　记者：怎么样带的？

　　吴明：手放后边背着。

　　记者：带手铐之后呢？

　　吴明：让我们站那，等他们的人员来。来了几个领导。

　　解说：在这里带着背铐的吴明见到了丹凤县公安局纪委书记王庆保。

　　同期吴明：开始的时候跟我说的是烂包了，让我们好好想想。

　　记者：你刚才说烂包了，在你们方言里面是什么意思？

　　吴明：他的意思徐梗荣招供了。

　　记者：这个意思是他明确地跟你说过，还是你自己猜想的？

　　吴明：跟我说的。他说徐梗荣把我招供出来的。

　　记者：招供出来的是做什么呢

　　吴明：我不清楚

　　解说：吴明告诉记者就在他带着背铐的双手逐渐感到麻木的时候，一记重重的耳光落在了他的脸上，从这个时候起，他才发现此后的几十个小时是怎样的难熬。

　　同期吴明：他慢慢走过来，就是又问了我一句。我还说不知道，他开始就打我。

　　记者：从哪面打的？

　　吴明：两面都打。

　　记者：连打了四五下？

　　吴明：嗯。

　　记者：打了四五下之后呢？

　　吴明：就是鼻血流下来了。

　　解说：流鼻血对于这个十八岁的男生来说，只是一个噩梦的开始。几番问讯没有结果后，吴明又被带上了“斜背铐” 。

　　同期吴明：这样是斜背铐。

　　记者：你这样两只手是挨不到一起的

　　吴明：有手铐手铐有距离的，硬压上去的。他们铐不住了，就是让我跪到地下，跪到地上，压到桌子上，就是这样把我按下去。我手上特别油，他们按不动了，就硬拉我两个胳膊，硬拧，拧不上，我这儿是特别痛苦。当时我就想法站起来，他们就用脚踢我。

　　记者：踢你哪儿

　　吴明：踢我腰部腿部

　　记者：从这个后面踢的是吗

　　吴明：从后面一个人踢我腰部，还有左边那个踢大腿

　　解说：两个小时后，审讯的警察又给吴明在背上加了一块砖。而此时的他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带着斜背铐的两条胳膊早就失去了知觉。

　　同期吴明：当时感觉，就是血流下来了，手臂上的血已经出来了。

　　记者：你感觉到那个地方流血了。

　　吴明：嗯。

　　记者：这个砖一直放着，持续了多长时间？

　　吴明：一个小时吧。

　　记者：在那之后你有休息过吗？有睡觉过吗？

　　吴明：没有

　　记者：你跟警察说过你困或者想睡觉吗？

　　吴明：我没说过，我只是闭着眼，在那儿站着的时候闭着眼

　　记者：你站着的时候闭着眼，警察有没有什么反应

　　吴明：他们用电棍击我。

　　解说：吴明告诉我们，当天审讯他的警察三个人一班岗，六个小时轮换一次。在被带到公安局是个小时后，吴明吃到了走进刑警大队后的第一餐饭，一碗方便面。

　　吴明：就是特别饿，就是在那儿吃的时候，拿的小勺子根本用不了。这个手帮着这个手在吃。

　　记者：在这个过程中警察还和你说什么了没有？

　　吴明：说是我们进去了五个，应该说那几个都回去了。你早点交待事实，叫我交待了睡觉去。那时侯已经到晚上了。

　　记者：当时他们说这话之后，对你的心理有影响吗

　　吴明：有影响。

　　记者：有什么方面的影响呢？

　　吴明：我一直害怕他们会冤枉我。

　　解说：3月4日下午三点多钟，吴明被带到公安机关第56个小时，终于在他的父亲签订了监视居住的法律文书后走出了县公安局的大门。

　　记者：你当时在那个房间里头，看到的你爸爸和你姑姑进来。你当时心里上是什么反应？

　　吴明：当然心里特别委屈，想哭。

　　记者：哭了吗？

　　吴明：没哭。

　　记者：是当时的环境还是什么原因让你没有哭出来？

　　吴明：我不想在他们面前哭出来？

　　记者：他们几个指的是？

　　吴明：刑警队的。

　　记者：为什么不想在他们面前哭？

　　吴明：不想让他们看到我的软弱。

　　解说：经历了近56个小时非人遭遇的吴明在那一刻表现出了坚强，但是作为一个马上要参加体育专业考试的高三学生，他却不得不心痛地面对很可能失败的结果。

　　同期吴明：拿过铅球放在手上一放，差点把头砸了，就是直接挂下来了，铅球直接滚下来了，手支撑不起来。

　　记者：铅球掉下来失败之后，有没有自己再试过？

　　吴明：试过，又投了一次，投到5、6米左右了。

　　记者：以前的成绩是多少？

　　吴明：以前左右是11米6、7了。

　　记者：你当时看这个球从你眼前投出去落地，看到那个成绩的时候，自己心里有没有担心？

　　吴明：当时对体育已经，当时有灰心的感觉，感觉还是害怕我体育过不了关。

　　解说：犯罪嫌疑人的经历在吴明的内心留下了难以抹去的意淫，到医院看病时不敢和医生说自己受伤的正式原因，他怕被人误会、被当成坏人。

　　吴明的母亲：娃心理上害怕医生看出了他这伤，拿衣服袖子是这么拽着，叫医生是看他这样子，娃说是他这样子想，没敢说是戴手铐的事情，说是在内心里觉得说，怕人家知道了。

　　解说：随着徐梗荣的猝死，又一个专案组成立了，他们的调查对象是审讯徐梗荣和吴明的210凶杀案专案组。

　　出镜记者：就在许梗荣死亡之后，他的家人和当地的群众一直在追问，这个孩子在死前究竟是不是询问逼供致死的，陕西省商洛市检查机关迅速成立的专案组对此展开调查。

　　解说：3月16日和17日，检察机关以涉嫌玩忽职守分别对县公安局分管刑侦工作的纪委书记王庆保刑事拘留，刑警队长孙鹏取保候审。

　　同期丹凤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刘继华：建议检察机关尽快对尸检做出报告，向社会作出一个公正的交代，对这个涉案人员严格按照这个调查结果严格处理，依法处理。

　　字幕：日前，丹凤县公安局副政委王少斌已接任专案组负责人，重启2.10女生被害案侦破工作。

　　标题五：生命定格18岁

　　记者出镜：在我身后这条曲曲折折的山间公路是从丹凤县城到徐梗荣家里的必经之路，在县里读书的徐梗荣每次都是走过这里一路上去回到他的家。3月13日的上午当地县政府派车也是经过这条路将徐梗荣送了回来。这也是他的家人在苦苦寻找徐梗荣的下落13天后第一次看见了他。

　　同期徐梗荣的母亲：这片树全是我们儿子的爷爷给他栽的。因为徐梗荣小时候喜欢吃果子一类的，他奶奶就在别人家树下给我儿子捡着、偷着拿回来。后来他爷爷就栽了这么多果树，他有果实的时候就吃果实，没果实的时候他就上这树上去玩。

　　同期徐梗荣的姐姐：他想考西安体院，还有陕西师范大学体育系

　　同期吴明：做梦的时候梦见徐梗荣，在一块儿玩呢，挺想念他的

　　同期中国政法大学副教授房保国：有这样一句名言，正义不仅要得到实现，而且要以人们看得见的方式实现。

　　字幕：我们不仅是要关注一个公民的“非正常”死亡，更是要关注一个公民“正常权利”的不容侵犯。——《法治在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