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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驱走了“神影”

http://www.sina.com.cn  2009年03月24日10:36  新华社-瞭望东方周刊

  记者颜圆圆|拉萨报道

  在旧西藏,偏瘫、脑溢血等疫病,被认为是天上走动的“神影”辐射造成的

  当男同学们呼啸着冲进“门孜康”的大门时,17岁的强巴卓嘎和其他女学生,怯生生地站在门口。

  在藏语中,“孜”意为历算,“康”则指房屋或堂室。门孜康即医学历算院。

  拉萨市八廓街附近的这座藏式建筑,对于旧时的西藏女性,几乎是个禁地。“女人与狗不准接近藏药制作过程”的规 诫,一直被严格遵守。

  老师在屋内喊着让她们赶紧进来。西藏的第一批女藏医强巴卓嘎,就这样开始了在门孜康的7年求学生涯。

  这是1963年。和强巴卓嘎一起走进门孜康的,还有14名女子。

  46年后,强巴卓嘎已经是西藏著名的女藏医、西藏藏医院综合内科主任,她最擅长的是心血管、类风湿性关节炎等 疾病的治疗。

  木匠家的女儿

  强巴卓嘎出生在八廓街一个木匠家,她是家里的第三个孩子。

  父亲阿来不是个普通的木匠,在日喀则一个农民家庭长大的他,10岁开始学艺,成为显赫一时的建筑设计师。班禅 在拉萨的一座行宫以及在日喀则的一处公园,他都参与了设计。

  就是因为这个不同一般的父亲,聪颖的强巴卓嘎被送进拉萨市第一小学、拉萨中学读书,她的藏文读写和文法,特别 出众。

  强巴卓嘎还有7个兄弟姊妹,他们后来都当上了国家干部。而强巴卓嘎则开创了家族、也是全西藏的一个先例。

  历史上藏医绝大多数都是由男性僧俗人士担任的,妇女学习和从事藏医会被歧视。

  1963年,强巴卓嘎在拉萨中学读初二,门孜康在学生、僧人和统战人士中招收了两个班共45名学生,其中包括 15名女性。

  100多年前,十三世达赖喇嘛下令药王山下的利众医学院招收学徒。来自各藏区的应试者经过严格筛选,只留下了 14岁的饶钦罗布。

  1916年,十三世达赖喇嘛指令再创办一所藏医历算学校,行医诊病,培养人才。这所学校就叫门孜康。已担任达 赖喇嘛侍从太医的饶钦罗布,被委任为门孜康的首任掌门人。

  民主改革后,政府将门孜康与药王山利众医学院合并,接收当时仅有的80名医生和学徒,成立藏医院。1959年 ,饶钦罗布被任命为首任藏医院院长。

  饶钦罗布一直希望在西藏培养一批女藏医。藏区妇女分娩的卫生条件极差,婴儿死亡率高,但妇儿科疾病的诊断和治 疗力量却很薄弱。

  1963年,在饶钦罗布去世的第二年,这个愿望终于实现。

  还不知道藏医是怎么回事的强巴卓嘎,在迈进门孜康大门的时候,肩头已经压上了担子。

  走遍拉萨周围的山头

  强巴卓嘎学的是内科,老师伦珠丹达、桑旦都是有名的男藏医。每天的日程是背诵、听课、自学、辩论等,所学基础 课以《四部医典》(藏医学的主要医典)为主,临床课和药物加工炮制则在老师指导下边学习边实习。

  学校实行住读。门孜康的作息制度很严格。每天7点钟起床,常常有学生6点不到就起来背书。9点至下午1点、下 午3点半至6点,由老师讲解《四部医典》,晚上还有2小时自学。一天忙碌下来,晚上10点半才能睡下。

  每年的5至10月,门孜康还有一个到野外采药材的课程,规定至少得认识药材300种以上,并熟知其功效。“那 是最苦的时候,我们几乎走遍了拉萨及周边的所有山头,有时还要下地区。”强巴卓嘎说。

  每次出门都要带着帐篷、被子和足够的糌粑,在山上一呆就是一个多月,漫山遍野地寻找药材,晚上交给老师。老师 会逐一评点每个人采集的药材质量,并仔细称重,评出名次,向院长汇报。

  每次采集药材结束的那天,最让这群未来的藏医兴奋。他们用牛羊将采得的药材送往山下,然后由马车运到门孜康, “一个多月可以采到十几马车药材,一个夏天采的药材,足够学校制作一年的藏药。”

  男同学都特别照顾这些女学生,主动帮她们背东西。强巴卓嘎和大她一岁的同班同学贡嘎相爱了,“他是班上的文艺 部长,性格开朗,藏文写得特别漂亮,对我很好。”回忆起已于2004年去世的丈夫,强巴卓嘎掉了眼泪。

  当时,门孜康有一名自学成才的女藏医叫央金拉姆,是一名白内障眼科专家,还主攻妇产科。她曾给不丹国王金美旺 秋治好了白内障,在藏区及周边的印度、尼泊尔都享有声誉。她常常给学生们讲妇产科知识,讲如何接生,讲西藏落后的医疗 状况对藏族妇女的危害。

  央金拉姆说,自己学习开眼术时用羊做试验,因为羊眼和人眼构造相同。早上把羊杀了,中午羊的眼睛上就蒙上了一 层如同白内障的白膜,她就剥离这层薄膜,直到动作熟练取得经验,才用到人的身上。

  这位瘦削而慈祥的女藏医,让懵懂的强巴卓嘎开了窍。她希望自己能像她那样。

  学业本应3年内完成,但“文革”的到来,让强巴卓嘎他们在学校一呆就是7年。

  在牧区当赤脚医生

  到当雄县龙日乡,本来是“响应知识青年到农村接受再教育的号召”。在这里,强巴卓嘎开始了她的行医岁月。

  1970年,本已被安排到日喀则地区的贡嘎主动向组织提出来,要求和她一起到当雄。“那时苦啊,我们不会骑马 ,不会放牧,那里海拔又特别高,特别冷。”

  龙日乡从来就没有过医生,人们得病了要么熬着,要么走很远的路去拉萨买药。听说两人都是门孜康毕业的藏医,大 家都觉得当牧民太可惜了,一致推荐两人当赤脚医生挣工分。“去远的地方算8毛,近的3毛5分。”

  4年里,强巴卓嘎为全乡5个队的1000多名农牧民轮回治疗。

  1974年,她被调到当雄县人民医院,担任藏医科主任。

  8年后,强巴卓嘎回到拉萨,调进西藏藏医院。那时,在国家的重视和大力投资下,藏医藏药发展很快。藏医院为满 足国内外就医者的需要,专门成立了一个寄药组,患者来信讲明病情,由经验丰富的老藏医开处方,寄药组邮寄。

  强巴卓嘎觉得,又一扇门在她面前打开了。

  驱走“神影”

  1987年,强巴卓嘎到北京、天津进修,学习西医的急救治疗。她觉得,西医在治疗急性病和外科疾病方面疗效更 快,而藏医对慢性病、疑难病更有效。藏医可以把脉看病,不需要太多的辅助检查手段,藏药安全、方便、价廉,更适合西藏 的实际情况。

  当年在山间四处搜寻、熟记于心的几百种藏药,也让强巴卓嘎很有底气。这些生长在高海拔、大温差、强日光、没污 染的环境下的药材,有效成分和生物活性大大高于其他同类药物。青藏高原上,共有2000多种植物、159种动物和80 余种矿物可以入药,这是世界上任何其他民族医药都难以比拟的。

  藏西医结合、主攻心血管疾病的目标,在强巴卓嘎心里清晰起来。

  在旧西藏,偏瘫、脑溢血等疫病,被认为是天上走动的“神影”辐射造成的。强巴卓嘎的目标,就是驱走“神影”。 在藏医院,藏西医结合治疗心血管疾病的治愈率,已经达到85%。

  强巴卓嘎有两个孩子,大女儿其美卓嘎从西藏大学英语系毕业后,在自治区藏医学院当英语老师。儿子晋美从西藏大 学毕业后,在一家机关工作。

  夫妻俩都曾想过培养孩子当藏医,“但他们觉得当藏医太苦”。

  强巴卓嘎只好把培养继承人的心思放在学生身上。她一边在藏医院专家门诊上班,一边在自治区藏医学院带硕士研究 生,她的5个毕业生里,4个是女生。

  “我们这一代是背《四部医典》,而年轻的藏医学生精通藏、英、汉文,等他们有了足够的临床经验,肯定会比我们 出色。”强巴卓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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