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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松看美国:专访美国花旗银行高级副董事长

http://www.sina.com.cn  2009年04月29日00:16   CCTV《岩松看美国》

  《岩松看美国》2009年4月28日播出《最糟糕的时刻》,以下为完成台本:

  专访美国花旗银行高级副董事长威廉-罗兹

  解说:

  位于曼哈顿区的花旗银行中心大厦是美国纽约最雄伟的摩天大楼之一。花旗集团已经有了将近200年的历史,被誉为当今世界资产规模最大、利润最多、全球连锁性最高、业务门类最齐全的金融集团,在全球一百多个国家为两亿客户服务。但是金融风暴袭来,这个昔日最成功的金融服务集团也遭受了重创,股票价格从60美元一路暴跌到1美元,这个昔日美国的金融帝国曾经一度传出即将破产的消息。作为花旗银行的高级副董事长威廉。罗兹先生表示,他早在两年前就已经预言了这场金融风暴,但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为何在现在的花旗银行没能避免这场灾难,仍然深深卷入了这场风暴的中心呢?

  白岩松:

  花旗银行股票最低的时候低过一美金,我昨天看到它已经在两美金多,我们应该怎么样看待这样一个数字呢?这是否说明了很多的投资者的信心在恢复?情况好转了吗?

  威廉。罗兹 花旗银行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 美国花旗银行高级副董事长:

  今天开盘的时候我们的股价是两块七毛,全世界范围里面对花旗银行有信心,我们的存款基础仍然十分强劲,我们的资本基础也十分雄厚,我们的资本充足率在全世界许多机构中处于最高之列。就信心而言,大家对花旗的信心应该相当充足。

  白岩松:

  现在对未来的一种判断,人们似乎有两种不太一样的看法,有的人认为可能是说,最糟糕的、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还有人认为也许最糟糕、最危险的还会在将来到来,您的看法是什么?无论是对于花旗银行本身来说还是对金融危机来说?

  威廉。罗兹:

  我认为形势在今年不会有转机,至少在美国,以及世界上大多数国家是这样,或许会有例外,中国可能会是一个例外,在2009年底以前,或许2010年以前不会有转机,所以我们至少还要承受一年时间,肯定还有三个季度,世界经济处于非常艰难的时期。一些人认为这场危机会持续三到五年时间,一些悲观主义者相信,我们只是走过了一半的艰难时光。

  白岩松:

  但是现在最糟糕的时刻是否已经过去了,还会有更严重的时刻来吗?

  威廉。罗兹:

  没有过去,我认为一些国家还必须承受实体经济受到的影响,这就像是一股浪潮席卷世界,首先冲击美国继而冲击欧洲,然后传导到新兴市场。我去年为新兴市场可能受到的影响非常担忧,我们已经看到贸易量急剧下降,贸易量下降亚洲尤为明显,而且不止于亚洲是一个全球现象。

  白岩松:

  在过去几个月时间里头,在全世界很多个国家都突然间把金融界的人士把银行家看作是敌人,看作是这次金融危机的造事者,认为是贪婪造成的这一切,您是否认为这样的一些评价是公平的?

  威廉。罗兹:

  我觉得这是一种公平的说法,那就是问题从美国开始,我们和欧洲人有一种倾向,喜欢教训新兴市场的许多国家如何管理他们的经济,这次问题从这里以及欧洲的一部分开始,然后不幸输出到其它国家。所以这是一种公平的说法,问题是从美国开始。

  我2007年3月在《金融时报》头版发表了篇文章,预言市场将有一次急剧震荡,因为存在着泡沫,由联邦储备系统为摆脱技术类股票的泡沫,而注入过多刺激所致,同时也由美国政府在财政政策方面提供的大量刺激造成这些问题得以放大,因为市场追逐高收益,而贷款以及其它金融交易收益实际相当有限,买家选择余地不多,问题还因利差交易,以及对贷款项目缺乏文案记录,而进一步放大这些因素的综合,造成了一个巨大的泡沫。除了这些以外,在美国住房市场上某些特定类型的贷款投放数量过大,尤其是在次级住房抵押贷款领域,所有这些泡沫在2007年7月底和8月初破灭。不幸的是多数人并不把我的话十分当真。

  解说:

  尽管花旗的处境岌岌可危,但是对于美国政府来说,花旗这杆大旗太大了,无论如何不能倒下,所以在去年的10月份和11月份,美国政府先后注资花旗450亿美元购买优先股,并对其3000亿美元资产做了部分担保,以巩固美国的金融体系。但是今年1月份,花旗传出已经连续第五季度出现净亏损,因此美国政府不得不进一步采取措施,2月27号,美国政府与花旗集团达成股权转换协议,以每股3.25美元的价格,把优先股转成普通股,这造成美国政府在花旗集团中的股权比例升至36%,成为公司的最大股东。由于担心美国政府对花旗等商业银行实施国有化,纽约股市一度出现恐慌性抛售,花旗的股票才一度跌破到了一美元。目前对于花旗内部来说,如何处理集团的管理和政府的关系,是个难题。

  白岩松:

  政府在看到问题之后出手了,比如现在花旗银行里头,美国政府的控股已经超过了36%。那么对其它的国有化的这种谈论也很多很多,那人们也会担心在美国这样一个市场经济的国家里头,这样的一种变化会不会对未来带来一种不是很好的一种结果,你担心这样一种变化吗?

  威廉。罗兹:

  我认为美国政府对任何金融机构所做的任何投资,在严格意义上都带有临时性质。美国政府和纳税人都希望尽早收回投资,所以正像我所说的那样,所有投资都带有临时性质,以便金融机构和银行摆脱困境,偿还政府和纳税人投资。

  白岩松:

  如果这个事情就是在现在这样一种局面下,是否您也会去思考,过去我们做错了一些什么?而将来我一定是要改变它的?

  威廉。罗兹:

  我觉得对机构本身而言,非常重要之处在于应该着力于风险管理确保金融机构有最好的风险管理和企业自律机制。这是金融机构已经汲取的两项教训。我们需要全球适用的统一会计准则,相同的准则在中国适用,在美国和欧洲也应适用,而现在并不是这种情形,这场危机过后重要之处在于我们需要有国际会计标准。这是第一点。

  第二点,我们需要有国际监管准则,我们需要避免所谓“监管随意性”,换句话说以确保全球范围内各个国家的监管框架大致相同,而且应有那么一个机构可以确保监管框架确实相同。目前正在讨论中的方案是增加包括中国在内的国家参与增加金融稳定性,让各国监管者能够汇聚到一起,确认大家有着相同的监管框架,以致同一家银行在中国所受到的监管与在美国所受到的监管相同,我认为这就是已经讨论的遗体之一,工作将以二十国集团峰会为起点。

  解说:

  威廉。罗兹毕业于布朗大学,于1957年加入花旗银行,专门负责全球客户关系,及集团与政府和其它官方机构的关系事务,在国际银行界被誉为金融外交家。此外他还担任国际金融学会的副主席,因此威廉。罗兹的国际化视野被媒体所广泛关注。

  4月2号,被称为世界最强经济体首脑聚会的G20峰会以闪电般速度在伦敦落幕,会议达成了包括促进全球贸易、反保护主义、刺激经济等方案,同时决定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注资5000亿美元,以提高其支持财政困难国家的能力,作为美国金融界的高管,威廉。罗兹对这一次峰会感触颇多。

  白岩松:

  面对G20最后其中的一个结果,全世界大家要出钱给IMF注资,那么这个结果一出来的时候,大家首先是鼓掌,终于做了一件很实在的事情,但是接下来就是担心,它会很有效率吗?会起到作用吗?您面对这样一个结果是鼓掌还是在担心?

  威廉。罗兹:

  我认为至关重要的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能有足够的资金支持,正因为基本上并非自身原因,而经历困境的新兴经济体,因为问题是由其它国家输入的,如美国、欧洲即所谓发达国家。我去年10月2号和今年2月22号,以及今年在达沃斯,以文章和演讲形式主张组建一个机构,专门支持这些国家,而不像先前那些附加许多条件,这一主张得到二十国集团峰会认可,相关的资金来源也已经达成共识,这对一些新兴经济体将大有帮助。我知道中国支持这一主张。

  二十国集团伦敦峰会讨论的另一个话题是经济刺激计划,中国已经启动了大规模的刺激计划,我相信如果有更多需要,各国领导人会采取行动,至少在美国会是这样,在已经启动刺激计划的一些国家,或许还需要做出更多努力,我想我们需要观察这些计划的效果。还有一个领域,我觉得还需要做的更多一些,我希望能加以讨论那就是保护主义,因为如果我们不遏制保护主义,经济下行可能会比我们想象的持续得更长久。

  白岩松:

  其实我明白这一点,但是我很担心的是,嘴上都说,我们坚决反对贸易保护主义,但是在实际的行动当中却以各种各样的理由造成了现实中的贸易保护主义,你担不担心这一点,尤其也包括一定的金融保护主义。

  威廉。罗兹:

  这就是为什么我建议二十国集团应形成某种机制跟踪各个国家实际的所作所为,因为一些国家可以口头上轻而易举地说反对保护主义,实际却采取保护主义措施,这是应该采取行动一个领域,也是我对二十国集团峰会没有采取更多措施而感到失望的一个领域。峰会取得了一些成果,总体而言是一次成功的会议,但这是一个我感到失望的领域,峰会理应做得更多一些。

  白岩松:

  我们还是要回到银行业发展角度来说,现在全世界尤其是这回杰克也在强调有更严厉的监管,那么从您的角度来看,什么样的监管是可以接受的,是不是监管也需要有一个底限。

  威廉。罗兹:

  我认为强有力的监管尤为重要,你们中国就是这样做的,我去年参加了天津世界经济论坛小组讨论,并与中国银监会主席刘明康共同组织讨论,我们同样赞同加强监管,我想中国强有力的监管是积极举措,这正是你们所需要的。现在大家所不需要的是过度监管、过量监管,大家需要有智慧的监管,也就是中国正在实施中的监管,这是我们今后所需要做的事情。创新非常重要,而中国因创新而为人所知,我希望你能问一些关于花旗银行在中国业务的问题,让我告诉你花旗在中国的情况。

  解说:

  1902年,花旗银行在中国上海设立了首家分行,成为第一家在中国升起美国国旗的银行,花旗的名字也是由此而来。100多年来,花旗在中国不断发展,2002年的时候,花旗成了经营人民币业务的第一个外资银行,现在花旗在中国很多大城市设有分行或代表处,员工数达到4000名。2008年年初,花旗遭遇了成立两百年来的首次亏损,但就在花旗银行为筹集资金犯愁的时候,它却出人意料的加大了对中国的投资力度,不仅在大连开设了在中国的第八家分行,而且开始向中国农村信贷市场扩张。

  白岩松:

  其实回头去看花旗在中国所走过的路,会觉得当然是非常有计划,而且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但是现在可能很多在中国花旗银行的合作者,包括很多的客人,可能也都会想这样的一个问题,在金融危机的情况下,花旗是不是更多的在关注自己的问题,还有时间、还有精力在关注中国的发展吗?起码在目前这段时间。

  威廉。罗兹:

  我们在中国所能做的最重要的事情是关照我们的客户,我们希望在中国成为与客户关系最密切的外国机构,我们的第一重点是与客户打交道,吸引最优秀的中国人才在中国工作,这两个目标相辅相成,以最优秀的人才服务于我们的客户,这是我们所想要得到的。

  白岩松:

  其实中国的老百姓有点关心自己国家的银行系统的发展,那您跟中国的银行业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了,您一定非常非常的有您自己的一些建议,那如果中国的银行系统想要更好的发展,您的建议是什么?

  威廉。罗兹:

  我经常与中国主要银行负责人会面,我每次访华都与他们见面,我们都讨论这一话题。我向他们强调我们所汲取的教训,有时候以非常艰难的方式体会风险管理的重要性,确保有适度的自律,我们帮助一些中国银行在海外发展,它们需要有相当的人员配备,它们对自己的发展路径相当小心。

  白岩松:

  这正是我接着要问您的问题,现在在中国的国内会也有很多的声音,包括一些评论家认为说,中国的银行、中国的金融业更多的应该更加开放、更加的走出去,您觉得到了中国金融业大步走出去的时候了吗?

  威廉。罗兹:

  中国金融业有自己的节奏,它将在自己认为合适的时候开放,中国自我1993年首访以来,已经在很多方面开放了许多,中国领导人自然应该小心确保以一种审慎的方式向世界开放,我认为这是一种正确的方式。与十年前的中国不同,与亚洲金融危机时的中国不同。因为中国以它的经济规模,如今已是世界的利益攸关者,发挥着重要作用,中国需要介入所有重要的世界经济决策。这就是为什么我觉得中国国家主席出席二十国集团峰会很重要,中国从加入世界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开始,在所有国际性金融机构中,获得更多投票表决权也很重要,中国如果要发挥主导作用,为中国也为世界,那它必须在这些机构中获得相应的表决权。

  解说:

  在G20峰会上,中国扮演了引人注目的角色,舆论认为中国是本次峰会的重要参与者,掌握着整个会议的进程。所有胡锦涛主席参与的活动都反映出同一个讯息,中国的角色举足轻重,中国经济的持续增长已成为全世界抵御金融海啸的重要动力。

  白岩松:

  我听您的意见是中国也应该在金融改革当中,拥有更多的话语权,我该怎么更详细的理解您这句话的含义?

  威廉。罗兹:

  我觉得在改革世界金融体系,即所谓的金融结构的过程中,必须赋予中国更多的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的表决权因为现阶段中国表决权有限,不予中国现阶段作为世界第三大经济体的地位相称。这是我认为必须做的事情,越早做效果越好。

  白岩松:

  中国话语权增多了之后,是否会对世界是有益的?

  威廉。罗兹:

  是的,因为中国在世界发挥主导作用,相当重要,如中国现在的表决权与比利时相当,这就形象地显示中国在表决权上与其他国家之间的差距。我相信中国将更愿意支持这些国际性组织的一些项目,如果它获得与地位相称的表决权,我认为这不仅对中国重要,对世界也同样重要。

  解说:

  在此次金融危机爆发的三年前,就已经有一些美国人开始担心三个方面:史无前例的房地产泡沫、日益复杂却不稳定的金融体系以及储蓄短缺危机。终于2007年房地产业泡沫破裂,2008年华尔街的悲剧上演,现在最后一个冲击也即将到来,巨大的储蓄短缺对本就不景气的经济来说无疑更是雪上加霜,美国这十年来积累了几乎是灾难性的储蓄赤字,而与美国相反,中国的储蓄率长期处于较高水平,目前中国已经成为美国最大的债权国。

  白岩松:

  中国的老百姓也在关心,温家宝也在关心,说中国现在是美国最大的债券国,买了那么多的国债,因此有点担心,您担心吗?他们安全吗?如果从一个相对长一点的时间来看的话。

  威廉。罗兹:

  我对这个问题会有两个回答,第一个我觉得是安全的,在中国方面确实有担忧,我与中国政府的不少成员谈论过这件事,中国人民银行行长轴小拴有一项计划或一个想法,想设一种有提款权性质的国际货币,其它人也有相同的议论,如斯蒂格里茨。我觉得这是一个需要研究的课题,但现在最有效的储备货币依然是美元。

  白岩松:

  还有一个有趣的问题,刚才您也谈到了中国其实储蓄率在银行是很高的,您觉得经历了这样一次金融危机的角度,以您银行家的分析来说,将来美国的公众会开始多一点钱存到银行里吗?他们会改变他们那些观念吗?

  威廉。罗兹:

  我们所看到的过去一段时期内,美国人的收支勉强平衡,甚至入不敷出,我认为这是一种非常不好的现象,这是我们所说的不平衡,中国有着世界上最高的储蓄率,这种情况下中国需要减少储蓄、增加消费,而美国需要更多储蓄,我们处于消费失控状态,美国人消费当然重要,但应该是在平衡的基础上。而对中国来说,中国的储蓄也应该下降,消费应该增加,中国要将储蓄转化为消费,就需要加强社会保障体系,这样存钱的人花钱的时候会感到更安全,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胡锦涛主席、温家宝总理都提到过,在社会保障体系中增加投入,包括医疗保健、教育等,给予消费者以更多信心,以便消化储蓄在本地购物。如果中国能做到这一点,而美国能增加储蓄,那将帮助纠正不平衡,并会出现双赢局面。这涉及到信心问题,在美国消费者以及其它所有人都需要恢复信心,如果全世界都有信心,包括美国人和中国人,我想我们会更快的走出衰退,我们眼下所受的伤害之一,是世界上大多数国家信心的消蚀。我觉得我们应该确保经济刺激计划能够产生作用,用以恢复信心。

  解说:

  根据我们最新得到的消息,在前后接受政府450亿美元救援资金后,花旗集团17号公布财报宣布,公司经营第一季度首次出现16亿美元盈利。但是面对这样一个好消息,业内的观点不一,有些人认为美国银行业或许已经开始触底反弹,但有人担心这只是短期交投活跃带来的昙花一现。所以花旗集团究竟何时才能走出困境,我们仍然需要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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