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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贩姜忠福:我找了个老伴,重组了家庭

http://www.sina.com.cn  2009年05月04日10:01  新周刊

  我60多岁了,以前有两个女儿,现在只剩下一个了。以后过一天就是一天,我60多岁,再拿20年给你活,你走 路都走不动。经济和财产损失完了,根本就无所谓,人还可以干,最主要是人没了。

  口述/姜忠福采访整理/何雄飞

  姜忠福 61岁,北川县曲山镇新街村3组村民。“5·12”地震时正在厦门打工——给立交桥搭钢架,家中老 伴、大女儿及女婿等四人遇难,去年农历10月重组破碎家庭,现靠在北川旧县城观景台卖地震现场相片、DVD、画册谋生 。2009年4月16日,他在北川旧县城观景台口述了他的故事。

  

  我做这个才个把月,今天早上八点到现在还没开过张。

  昨天卖了一本书赚了5块钱,卖了一盒碟赚2块钱,一天赚了10多块。(在观景台最佳位置)有的人一天卖几千块 。

  (地震前、地震后、“9·24”泥石流后北川县城全景对比相片)以前卖10块钱一张,现在是10块钱3张,卖 的人多了,游客少了。

  人民出版社《撕裂的天堂》标价43块,批发商给我们35块,一般卖40块,赚5块钱。两张碟的《北川汶川大地 震纪实》,批发价6块,卖10块,《多难兴邦——北川、汶川、德阳、绵竹、平武、什邡、都江堰》加密高清版,6张碟, 批发价13块,批发商叫我们卖20块,现在15块钱也要卖。

  生意最好是农历正月和二月。那时,人多得很,一天几万人,都是来这里看地震(现场)的游客,《撕裂的天堂》五 六十块一本地卖,北川宣传部搞的《5·12北川》画册150块一分钱都不少,现在我130、120块都要卖,18本卖 了16本,还剩2本。有些好心人什么都没买我的,就拿了50元,前天有一个老师傅就拿20元钱,我说我有钱用。

  我们家以前住北川县城街上,有三栋房子:一栋三楼,一栋四楼,一栋一楼,有1500平方米,在里头开旅店、餐 馆和副食店。

  “5·12”地震,我弟弟受了轻伤,妹妹受了重伤,我家老伴、大女儿、大女婿四个全部遇难。

  当时,我正在福建厦门给立交桥搭架子,下午6点钟去看新闻,当时就是说汶川大地震,北川没那么凶。

  13号上午10点,我们在网上查到的就是温总理站在废墟前的情景。晚上,我就跟在绵阳医院的小女儿通了电话, 她已经被救出来了,盆骨骨折,走不了路。她告诉我家里哪个(人)没了,告诉我不要着急。天灾人祸,没有办法。

  5月14号,我坐飞机到了成都,住了一晚上。15号才到绵阳看他们。16号,我们就到北川城里面去了,把兄弟 的尸体挖出来埋了。

  这一年,生活乱七八糟的。我们先在北川中学附近搭了一个帐篷,有时就回县城,把存单保险单等等东西挖挖,干了 一段时间,8月17号就搬到永兴镇的板房安置点。

  板房12平方米住两到三个人,免费的,从去年8月搬进去水电就没收过费。听他们说四月份要收费了,不知道多少 钱一度。洗澡有公用浴室,吃饭6家共一个厨房。

  有些女的晚上会自己组织跳舞,中年人和老年人就打纸牌,年轻人上网,这有两三个小网吧,一小时3块钱。

  农历10月,我找了一个老伴,重组了一个家庭。我们在同一个镇上的不同村子,以前比较熟,他老公在县城搞装修 遇难了,家里还剩下两个儿子。她还有些土地,我们挖了挖,种了蒜苗、弯豆角、莴笋。她今天在山上种包谷,前天在上面摘 茶叶,卖给茶场,3块钱一斤。

  以后我估计会去住廉租房。政府说两年这里能恢复正常。两年可能不能兑现,三年以后都不行,可能要等三四年。现 在建房,地下的设施:排污管、天然气管,什么都要搞齐了,这要一段时间。北川现在到处都在建新房,建材生意很好,水泥 搅拌机一千多块一台,买一个能用好久,租一台10块钱一天。红砖贵得很,一块要5角钱,旧砖拉到山上都要4角5。

  去年,我们拿了6个月补助,头3个月是300元,接下来每个月200元,过年还有200元,今年就没有了。我 钱是够用的,以前存了十多万,保险公司又给我房子赔了8万元。2005年,我和镇上的人一起到外头打工,都是给立交桥 搭架子,大连、北京、天津、陕西、山西、湖北、广西、福建、云南、缅甸、贵州、广东、江苏、上海,这些地方都去过了。 每年能挣3万块。

  我60多岁了,以前有两个女儿,现在只剩下一个了。以后过一天就是一天,我60多岁,再拿20年给你活,你走 路都走不动。

  我们1948年的人,是吃过苦的,经过“文化大革命”10年,大跃进,成立伙食团,各个方面的运动都经历过, 觉得现在这个(地震)也不怎么吃苦,经济和财产损失完了,根本就无所谓,人还可以干,最主要是人没了。

  采访手记

  “我们是不是很像乞丐。”当摄影记者阿灿在给罗勤拍照时,她不经意冒出一句。

  我看到姜忠福时,他正站在封禁的铁护栏前,举着《撕裂的天堂》在叫卖,身后夹着一排北川地震及泥石流的前后对 比相片。

  罗勤和姜忠福一样是北川的幸存者,如今靠在旧县城观景台上卖地震现场相片、DVD、画册、香火为生。在这个可 以俯视北川废墟的所在,游客们可以花5块钱烧一束香、10块钱买三张过塑相片,15块钱买一盒碟,三四十块钱买一本画 册,30秒内获得一张背景是北川废墟的留影,和它们堆在一起的,是16块钱一斤的乡里腊肉。在地摊上便携式DVD里传 出的哭喊声、救护车呜呜声中,透过望远镜,你会发现埋了一万人的土堆上已经青草萋萋。

  如果足够幸运,同行的旅客会告诉你,只要交300元给在路上设卡的民警,戴着墨镜的他们就会叫来一辆面包车, 将你送进封禁的北川旧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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