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记者陈景平田骁

　　□图/本刊记者张昊

　　地震伊始，极重灾区之一的都江堰市区一环之内的建筑损毁极其严重，几成废墟，人员伤亡惨重，作为世界文化遗产 的水利工程都江堰保存基本完好，而堰上的人文景观二王庙则几乎坍塌；青城山上的道馆也大都破损。刘绥滨位于青城山上的 武术学校被夷为平地。

　　彼时，作为都江堰人，刘绥滨来不及考虑自己的产业，他组织了500名志愿者自带干粮奔赴灾区救援，但很快，他 发现自己的想法难以实行下去，因为在当时那种情况下，500名志愿者的吃喝拉撒都是问题。

　　物质，在大多数的时候超越了精神，尤其是当生存变成第一需要的时候。刘绥滨意识到，要救人，还得自救。

　　作为门下已有遍布世界的上千名弟子的一代掌门来说，自身的生存当然不是问题，但他意识到只有自己的产业重建起 来，才有更大的财力帮助更多的人。

　　4月23日，青城山，有雨。

　　夏日日深，暑气渐盛。

　　往年，这个时候已经步入旅游旺季，但现在，青城山依然冷冷清清，宾馆饭店门口鞍马稀疏，连一辆的士也看不到。

　　气派的山门外，一幅写着“寻水都江堰，问道青城山”的巨大广告牌孤独地矗立，无人对话。

　　下午5点，一辆大巴停在鹤翔山庄的门口，身着白色唐装的刘绥滨迎到门口，车门打开，下来一群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

　　这是地震之后，青城山“问道”产业联盟成立以来接待的第二批欧洲客人，30人，来自法国。

　　刘绥滨拱手作揖，笑脸盈盈。刘绥滨，青城派第四十三代掌门，“问道”产业联盟主要发起人之一。

　　“问道”产业联盟抱团取暖

　　2008年冬天，四川比往年更为寒冷。

　　旅游业是都江堰的支柱产业。

　　四川和平国际旅行社的总经理陈鸿告诉记者，都江堰65万人口，涉旅从业人口超过15万。

　　但地震三个月之内的青城山，看不到一个游客。

　　这15万人，其实已经完全失业。

　　第四个月，都江堰向对口援建单位上海求援，上海组织了两次旅游援助，陈鸿向记者介绍，第一次“其实就是一个政 治旅游团”，来的都是“当地政府相关官员和媒体记者”，总人数不过百人，第二次上海方面组织了号称10万人的分批旅游 团，但事实上加起来也不过几千人。

　　接踵而来的又是席卷全球的金融风暴。

　　四川旅游，进入前所未有的寒冬。

　　对于刘绥滨的产业来说，开武馆授艺招收本地弟子只是自己收入来源的很小一部分，出省乃至出国讲课和做外地游客 的短期气功培训才是他主要的收入来源。

　　地震之后，几乎没有什么当地人再来报名学武；刘绥滨接到出门讲课的邀请倒是依然不少，但这个时候，刘绥滨已经 有了新的想法。

　　他想把想听他讲课、跟他学艺的人拉到青城山来，这样，将有更多的都江堰人受益。

　　于是，一个由鹤翔山庄总经理安茂成、青城山道教协会会长张明心、青城派掌门刘绥滨、四川华西中西医研究院院长 刘言正提出的，名叫“问道产业联盟”的合作团队雏形初现。

　　随后参与其中的四川和平国际旅行社的总经理陈鸿说：“套用现在经济领域一句时髦的话，这就叫‘抱团取暖’。”

　　对于为什么叫“问道产业联盟”，刘绥滨解释说：“虽然现在都在说‘问道青城山’，但这个‘道’究竟是什么道， 了解的人并不多，以前人家来了，也都没看到什么真正可以问道的东西，那么，现在，你来了，你问什么是‘道’，我一定让 你知道。”

　　刘绥滨告诉记者，具体来说，“问道产业联盟”把来青城山旅游的两天行程放到了“问道”上，游客到青城山来，除 去欣赏这里秀丽的自然风光之外，联盟首先找青城山的道士，给游客们讲道，也就是《道德经》，做法会，然后由刘绥滨给游 客讲武术、学武术，最后游客在鹤翔山庄吃长生宴。

　　以前，联盟里所有这些单位都没有联系或者联系松散，而现在捆绑在一起，刘绥滨很满意自己的这个创意：“我们共 同发展，互相不用给钱，但都能从中获益。”

　　对于记者关于这种商业结盟是否会产生类似于前几年出现的“家电价格联盟”、“航空价格联盟”，或者是“强制消 费”的不良后果的担心，陈鸿告诉记者，参与“问道”旅游的都是自愿的，都是对道家文化有着浓厚兴趣的人群。

　　危机中包含机遇

　　不过“问道产业联盟”一开始的推广并不顺利。

　　2009年春节前，刘绥滨作为都江堰政府的代表之一到香港参加旅游推广活动，在7天的推广期内，有50万香港 人参与，但最后，实际来都江堰旅游的的却只有300人，还都是散客。

　　地震前都江堰平均每月要来4个香港团，俄罗斯团每个月也有两个，而到现在，还没有一个香港团来都江堰，更不用 说俄罗斯人了，刘绥滨向记者介绍。

　　作为四川旅游的直接参与人，陈鸿更是对这种变化有着切肤之痛。

　　陈鸿1983年开始从事旅游产业，现在他所在的公司主要从事涉外旅游。在他的印象中，能够对这个产业造成毁灭 性打击的都是一些公共性事件，譬如2003年的非典，而2008年一下子来了两件，首先是“3·14”拉萨骚乱，然后 是“5·12”汶川大地震。

　　记者注意到，陈鸿没有提到1997年的亚洲金融危机。

　　“现在旅行社接的外国团特别少，跟正常年份比下降了几乎70%”，在分析原因的时候，陈鸿认为主要是游客心理 ，游客“心里还是有担忧，那里出事了，也许并不像外界传说的那么严重，但我何必现在去？过两年去也是一样啊”，“毕竟 旅游目的地，不是一件非他不可的事情”。

　　“问道产业联盟”开始向政府求援，一份《关于推广“问道产业联盟”特色旅游项目》的报告递到了市委、市人大、 市政府的案头，政府告诉联盟，地震救援工作结束之后，如何振兴都江堰的旅游问题其实一直是他们重点考虑的问题。

　　都江堰市旅游局副局长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四川的旅游主要靠九寨沟支撑，九寨现在路不通，游客进去必须坐飞机 ，一方面成本非常高，另一方面地震造成的阴影还没有散去，安全问题依然困扰着外地游客。

　　2007年，四川旅游市场接待游客2000多万人次，而2008年连1000万都不到。

　　都江堰是这条旅游线路的中间段。

　　2009年新年伊始，都江堰出台了一条关于旅游的政策，都江堰所有的景点免除门票。

　　其实地震之后，这些景点也都没有收取门票，只是之后“用政策的方式予以固化了”，李副局长告诉记者。

　　对于这样会不会减少旅游整体收入，陈鸿给记者算了一笔账：景点门票收入只占整个旅游收入的3%，也就是说，政 府拿出3块钱，就能拉动97块钱的消费，“而一个游客的到来，可以带动旅游相关产业8个人的就业”。

　　陈鸿对于政府的举措非常满意。

　　陈鸿对于政府在后地震时代的非常时期拓展旅游产业的另一个举措也表示了赞赏，那就是拉动内需，“让四川人游四 川”，“这对拉动四川的旅游产业也不可小觑”。

　　谈到自身的应对，陈鸿非常认可刘绥滨他们提出的“问道”旅游理念，他觉得这跟自己的“特色主题旅游”理念不谋 而合。

　　陈鸿告诉记者，整个四川省的旅游产业2009年的目标是恢复到2007年90%的水平，2010年超过200 7年。

　　“2007年四川省的旅游收入是140亿元左右，2009年我们的目标是完成130个亿。”陈鸿对这个目标充 满信心。

　　道可道，非常道

　　刘绥滨自己也开始为“问道产业联盟”谋划。

　　柯文，法国健身气功协会主席，法籍华人。

　　这个协会跟刘绥滨有着长达八年的合作关系。

　　柯文从1995年开始组织她在法国的学员到中国武当山、九华山、青城山学习了解中国养生文化，并长期邀请刘绥 滨赴法国为自己的学生讲课。

　　“到国外去教更赚钱，但对灾区，对都江堰的旅游产业没什么帮助或者说帮助很少。”刘绥滨对老朋友柯文说：“以 后要想跟我学气功，学养生，请到青城山来。”

　　刘绥滨依然愿意走出去，但只是表演和介绍，不再深入教授“武”与“道”。

　　“包括国内，有很多企业家想学，第一次我可以去当地教他们，但要是再想学，我就要求他们到青城山来，来了之后 就有消费，这样也就推动了当地的旅游市场。”

　　“恢复重建青城旅游产业，既是在帮自己做事，实际上也是在帮政府做事，更主要的是，也是在帮都江堰的百姓做事 。”

　　刘绥滨如此表达自己的愿望。

　　2008年12月，柯文带着几名法国弟子来到都江堰进行了实地考察，几名弟子不但对都江堰的环境放下了心，还 为受灾的青城山捐款5000欧元。

　　“当时还值将近六万人民币呢，没想到才过了几天，欧元大幅度贬值，最后只剩下四万六千了。”提起这件事情，刘 绥滨至今不忘向柯文打趣。

　　2009年春节过后，柯文带领第一个欧洲“问道”旅游团来到了青城山。

　　2009年4月23日，第二个法国“问道”之团从湖北武当开进青城山的鹤翔山庄，他们30人将在这里跟刘绥滨 学习4天的气功心法。

　　团员爱丽丝是一位30多岁的法国高级白领，她是第一次来到中国，中国吸引她的最主要的就是道家的哲学与洞经音 乐。

　　于是她的第一次中国行也就选择了道家圣地武当与青城。

　　在记者问到她什么是道家哲学的时候，这位漂亮的法国女子用蹩脚的中文回答说：“道可道，非常道。”

　　然后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