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记者田骁陈景平

　　□图/本刊记者张昊

　　从心理角度来说，重灾之后的一年是最关键的时期，因为在这一年里，会经历所有的时点，比如生日、祭日、新年、 清明、一周年等。对于部分幸存者来说，每个时点都是一个关卡。

　　国际无障碍心理援助中心的孟凡龙，去年6月就来到北川擂鼓镇，作为在灾区开展心理救助持续时间最长的工作者之 一，他对幸存者的心路历程感同身受。问起做心理援助一年来最大的感受，孟凡龙说：“首先是感谢，感谢这里的人们，因为 他们的乐观和坚强，很多来做心理辅导的，到离开的时候，实际上是被这里的人辅导了一次。这里有很多美好的东西，而这些 美好不是因为我们来了才在的，而是本来就在。”

　　擂鼓有一个老人，孟凡龙叫他王大爷。“这一年里，王大爷的情绪很不稳定，属于我的重点观察对象。”

　　王大爷有一个儿子，在县政府做县长秘书。不仅家里的生活靠儿子支撑着，而且王大爷一直为能培养出一个有本事的 儿子而自豪。

　　儿子刚刚结婚，2008年4月给王大爷生了个孙子。为了照顾孙子，王大爷和老伴从擂鼓搬到县里和儿子一起住。

　　2008年5月12日，儿子没能逃过那场劫难，被埋在了县政府办公大楼的废墟中，而当时，王大爷和老伴拼死保 护住刚满月的孙子，从楼房里跑了出来。

　　回到擂鼓之后，王大爷的情绪很不稳定，经常莫名其妙地发脾气，不跟任何人说话，而陌生人孟凡龙成了他唯一的倾 诉对象。“时而哀怨、时而暴躁，他经常在我面前说着说着就哭起来，对他的心理干预也比较困难。”孟凡龙说。

　　今年除夕，孟凡龙到安昌镇区吃饭，刚到安昌，就接到王大爷的电话。“你在哪儿啊？今天过年，我想找你说说话。 ”

　　一个小时后，孟凡龙赶回擂鼓，看到王大爷和老伴一直站在他们老房子的废墟中在等他。“我到了之后，他们也没说 几句话，就是在哭，他们太痛苦了。”

　　每次重要的日子，王大爷都会去县政府办公楼的废墟中去祭奠自己的儿子，但他一直没有去过县里他们居住的地方。

　　今年清明节，王大爷找到孟凡龙，让孟陪他去一趟县城，并帮他把县城房子的废墟用相机拍下来。

　　在县城的废墟中，王大爷找到曾经居住过的地方，先是为儿子烧纸，烧完之后，他拉着孟凡龙说：“你看，这就是我 逃出来的地方，房子都毁成这样了，我还能和老伴逃出来，并且救出自己的孙子。”

　　孟凡龙对记者说：“当时听到这些话，我就知道他已经走出(阴影)来了，他其实是在暗示‘我从这里都能逃出来， 还有什么活不下去的’。这个房子里有他和儿子生活的故事，他要去纪念这件事，在回忆的同时，实际上也是一个开始。”

　　如孟凡龙所说，等回到擂鼓后，过了两天，他再见到王大爷，王大爷正在计算他拿到的补助款。

　　“在心理学上，对死去的人，要有一个告别仪式，对以前破碎的东西要面对，然后接受，而很多未来的动力就在里面 ，回去祭奠，也许会改变他们的心态。所以‘5·12’一周年，对这里的人来说是个非常重要的日子，等这一天过去了，就 什么都经历过了，对他们走出心理阴影是一个好的契机。”孟凡龙对记者说。

　　自杀没有普遍性

　　在擂鼓镇，居民们喝茶、摆龙门阵，在板房里打着四川麻将，与平日无二。

　　“他们看起来都很乐观。”记者说。

　　“是非常乐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每种活法里面都能找到快乐。”孟凡龙说。

　　说起一年来发生的自杀事件，孟凡龙认为，因为这里是灾区，所以这里的事情，都会被放大。很多外面的人，没有来 过的，把这里当做炼狱一样，实际上这里和外面的生活没有什么不同。地震也许是一些人自杀的诱因，但要把这些事情正常化 。这些是个例，没有普遍性。

　　今年6月，孟凡龙就打算离开四川了，在灾区工作了一年的他说：“到那个时候，我应该没有必要再在这里常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