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民结亲，走访群众疾苦。

　　正气犹存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强烈，强烈地热爱人民，为民做主。他觉得给你个官做，不是让你讨好上边，欺压下边，而是要把老百姓放在心上，为他们办事。

　　只听得“砰”地一声，一个巨人轰然倒地。

　　想起我们从相识到永诀，已经是整整四分之一个世纪了。时间可谓漫长，但过得却不从容，他始终得用一股正气顶着邪气，鼓胀着自己，充满着自己，张满了帆前进。这就非常耗费能量，最后终于耗干了，倒下了。

　　随着倒下去的巨响，我仿佛看到升起一团蘑菇云。那就是精神原子弹所产生的正气。

　　人活一口气。姜瑞峰的活，是这句话的最好写照，抑或是最痛苦的写照，最极致的写照。怎么说好呢，反正有许多人不是像他这样活的，虽然也是活的一口气，但那气出得很匀溜，很舒畅，正因为匀溜和舒畅，于是长命百岁。他却做不到，气出得很粗，很响，有时候憋住，有时候爆发———为什么这样出气呢？为什么不能心平气和、有益健康地出气呢？他倒也很想，但是做不到。他命中注定要做一个自己说了算的人。

　　“自己说了算”，这是很多人追求和向往的目标。谁不乐意自己说了算？但往往办不到，往往得首先听领导的，让领导说了算，自己说了不算，有时候即使退到家里，自己说了也不算。姜瑞峰不是这样的人，说一不二，板上钉钉，哪怕是对上级和领导，他也要自己说了算。

　　他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能做到这样？因为他有一种强烈的愿望，强烈愿望的背后必然有无法估量的勇气和大胆。于是无坚不摧，无往不胜。

　　如果自己的愿望不强烈，似是而非，那就肯定没有勇气去坚持，自己说了算也就没戏了。

　　姜瑞峰永远不乏这种强烈。1984年，我跟随中纪委调查组到魏县查处假药案，看到中国福尔摩斯向我们走来，黑脸膛，墩粗个，鹰鸷眼，他就是时任车往镇工商所所长的姜瑞峰。当时魏县大量贩卖假药和淘汰药，人命关天，他巧妙侦查，顺藤摸瓜，抓到了假药贩子的头目，但是当地政府却认为这是致富的门路，不能堵死，结果惩治不力，假药泛滥。他向中央写信反映情况，中纪委才派来了联合调查组。在他眼里人命是天大的事，查处假药，解救人命义不容辞，这种强烈的愿望，使他置一切威胁利诱于不顾，一定要刹住假药风，说了的话就得算数。他的正气感染了我，我为他写了第一篇报告文学《一桩震惊全国的假药案》。后来他调任永年县纪委书记，我继续跟踪采访。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强烈，强烈地热爱人民，为民做主。他觉得给你个官做，不是让你讨好上边，欺压下边，而是要把老百姓放在心上，为他们办事。化肥的事，打井的事，买砖的事，他都管。然而作为纪委书记，最紧要的事，就是严肃党纪，惩治腐败，为民申冤。他有一句名言：“宁犯天条，不惹众怒。”这话说得有斤两。天条是什么？可以理解成上边吧，领导的意志，领导的赏识吧，等等，但这都抵不过众怒，为了群众的利益，他宁犯天条，宁可被罢官免职。他认为“当官不为民做主，没脸回家卖红薯”。这太轻了，当官不为民做主，就得该死！正是抱着这种强烈的爱憎之心，他容忍不了欺压村妇的支书，容不了作风霸道、不择手段整治群众的乡镇干部。他要坚决查处，但关系网显出了威力，上下一齐保，明的暗的一起来，小字报，恐吓信，绑架，都用上了，但他置个人安危于不顾，“我认准了的事，就要我说了算！”如果一个人没有这点正气，上边说个什么，就是个什么，八面玲珑，明哲保身，还有什么意思呢？

　　他赌的，他争的，就是这口正气。他怎么能够心平气和？他永远处于临战状态，一身正气，黑脸包公。为此我给他写了第二部报告文学《黑脸》。

　　姜瑞峰到石家庄市任纪委书记之后，我又给他写了第三篇报告文学《下访》。平时都是老百姓来上访，我们接待一下就不错了，不觉得有愧。但是姜瑞峰觉得有愧了。他第一天来上班，就看到群众在大门口坐了一片，人们见他来了，集体拥动起来，高度增加了，似乎想站起来，年轻人最先升起的是头部，老人则把头向下扎，让臀部先升起，然后用双手支撑着地，再伸直了腿，但是最终谁也没有站起来，而是停留在半截，保持了一种比站立矮了一半的姿势，一种中国所特有的姿势———跪。姜瑞峰最害怕的就是这个，他承受不起。他说，“我没有把事给大家办好，该下跪的不是你们，而是我！”说着就“扑通”一声给老百姓跪下了———一种跪的改造，一条腿跪着，一条腿蹲着，一条腿向群众还愿，一条腿对党负责，因为共产党不兴跪。从此他就变上访为下访，一字之差，惊天动地，全国首创。

　　这种正气，无人可比。

　　斯人已去，正气犹存。

　　一合/文

　　(一合，原名赵义和，省纪委办公室干事、纪委研究室副主任、副厅级纪检监察员，著有长篇报告文学《黑脸》。)

　　◎姜瑞峰语录

　　●“看到上访的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下跪，我就想到我的亲娘。老百姓为什么要给你磕头，她希望你能重视他，为她解决久拖不决的问题。我惭愧呀，我于心不忍哪，我们有些干部没有为老百姓把事办好啊！”

　　●“一个县，因为拆迁，老百姓地没了，钱没了，好几百人上访，县公安局动员100个警察把人弄走。我听说了，很是生气，打电话给局长：‘你敢在这儿抓一个群众，我就抓你三个局长！’”

　　●“我月拿国家俸禄，日食人民小米，就要为老百姓除害。”

　　●“当官不为民做主，没脸回家卖红薯。”

　　●“谁跟老百姓过不去，我就跟谁过不去。”

　　●“当我们端碗吃饭时，要想到是老百姓种的粮食；当我们拿着工资数钱时，要想到是老百姓缴的税。作为人民的儿子，怎样对待衣食父母？这是每个纪检干部需要思考的问题。”

　　●“绝不让老百姓指着我的脊梁骨骂共产党！”

　　●“舞厅里小姐笑得比老婆笑得好，她那是有偿的笑，是一种经过专门训练出来的笑。笑来笑去，会把你笑得不成人形，笑得你身败名裂，甚至把你笑到监狱里去。”

　　●“我坚持认为一生被人们认为是好人，光荣地工作，光荣地退休，回到家不失天伦之乐，上了班见谁都是理直气壮，在谁面前都是不亏不欠，心地坦荡。这就是幸福。”

　　●姜瑞峰有两个“凡是”：“凡是对老百姓不利的事我们都管，我们反对的就是老百姓身边的腐败；凡是有利于老百姓的事我们都办，而且要特事特办，快办，办好。给老百姓解决了问题，他们感激的是共产党。”

　　●“你下去看看人民群众怎么生活，你才知道你应该怎么生活，你应该怎么工作。”“黑脸”姜瑞峰的“红”与“黑” 姜瑞峰任石家庄市纪委书记时，因执法如山、惩恶扬善而给人留下了刚直不阿的铮铮硬汉形象，"黑脸"之名由此得来，是为"黑"；然而，就是这样一位硬汉，内心却有着一副侠骨柔肠，他心系百姓，与民结亲，带动纪检干部发起了认养孤儿行动，是为"红"。

　　清除“耳朵上的腐败”

　　1997年底，姜瑞峰受组织派遣任石家庄市委常委、纪委书记。姜瑞峰到任后打的第一个硬仗，就是清除“耳朵上的腐败”———违规购买和乱送移动电话。

　　清理公费电话，这是中纪委确定的当年反奢侈浪费三项重点工作之一，也是姜瑞峰到石家庄市工作放的“第一炮”。这一炮打得准、打得狠。到1998年4月14日，石家庄市共清理出党政干部使用手机10064部，同时撤销公费手机2991部，收缴823部，折价拍卖处理2076部。中纪委领导同志要求全国各地都应像石家庄市一样，在抓落实上加大力度、动真章。

　　■群众欢迎、贪官害怕的下访队

　　姜瑞峰认为老百姓是最可怜的人，没职没权，谁都可以管他们，甚至欺侮他们，所以他们受的委屈最多，走投无路便不断上访。姜瑞峰想，如果各级都把老百姓的事放在心上，就不会有这么多人上访了。1998年6月初，石家庄市纪委正式挂牌成立了由14人组成的下访工作队，坚持每天都行动，兵分几路，轮流深入到县乡村，寻访群众，倾听他们的呼声和冤情，调查了解财务不清、办事不公、欺压群众等各种违法违纪的问题和案件。几个月之后，全省乃至全国都知道“黑脸”有一支下访工作队，非常受群众欢迎，也非常令贪官害怕。

　　■为民做主昭雪冤案

　　1991年，姜瑞峰由于工作出色，担任永年县委常委、县纪委书记职务，从查处经济违法案的第一线转到了惩治腐败的最前沿。

　　永年县尧子营村年近六旬的妇女柴清娥，被村支书李丙章一家打瞎左眼，不但未得赔偿，反而受栽赃陷害被捕入狱，柴清娥的丈夫李海恩也因所谓“妨碍公务”被拘留。李海恩从拘留所出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告状，先后五上石家庄、两次进北京，最后找到了姜瑞峰。

　　为民做主，铸就了姜瑞峰无所畏惧的胆识和气魄，他让办案人员抛开原案卷材料，从关键环节入手，重新调查核实，从而使柴清娥冤案真相大白。1994年5月，涉及此案的6名主要责任人被依法逮捕，其他有关人员受到了党纪、政纪处分。

　　■与民结亲认养孤儿

　　下访工作队到贫苦的农村，常常发现有一些孩子因父亲早逝，母亲嫁人远走他乡而与爷爷奶奶相依为命，生活艰难；有的是弃儿，甚至流落街头。他们向姜瑞峰汇报了这一情况后，姜瑞峰站了起来：“我们不仅是纪委干部，更是共产党的干部，不仅负责惩治腐败，更有责任帮助这些孩子健康成长。”姜瑞峰当即给全体机关干部写了一封公开信，带头认养了5名孤儿，后来他召开了家庭会议，一家人又认养了4个孤儿。

　　2001年的6月26日，石家庄市纪委举行了“与民结亲”活动的认养仪式，姜瑞峰的公开信和行动感动了机关干部，市机关的“与民结亲”活动，又带动了石家庄17个县市的纪检干部，纷纷开展“与民结亲”的活动，共认养孤儿1000多名。

　　（本报综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