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们儿40多岁，刚起步，怎么可能就老了？上帝给了我这个才华，老天爷让我继续做下去，

　　我的努力不是我个人的努力，而是天时地利人和各种机缘合在一起

　　-本刊记者/余楠

　　做了这么多年话剧，你这一次为什么转型做起了音乐剧？

　　其实就是我自己想做一个尝试。每个人对音乐剧的理解都不一样，从我个人来说，我对中国目前的音乐剧市场不太服 。没有几个人敢去吃螃蟹，认认真真地去做实验。我们这个戏从首演到现在，从音乐、桥段一直都在不断地改动，音乐剧一个 特别大的特点就是不停地改动，如果做完就完了，就没有一个好音乐剧问世的可能性。另外，我还是坚持音乐剧的批判效果， 还是希望能对当代人的情感和社会生活有批判。以前的一些音乐剧不是好大喜功，就是不说人话。我就想做一个踏踏实实的事 儿。

　　剧中三个阵营的几组人物，他们各自最终的结局在结尾还是没有明确交待。

　　别交待了。不交待更好，中国的观众需要教育，也需要培养。我们不能到现在为止，还停留在《三言二拍》那样一个 讲故事的阶段，尽管这是传承至今的一种大众的审美传统，但是舞台上还是应该有多种可能吧。而且好多观众，你把故事告诉 他，他认为太浅；你不告诉他，他就愣说他看不懂。你作为一个创作者来讲，管那么多干嘛？所以我就是心里想说什么就说什 么。

　　从《艳遇》、《两只狗的生活意见》，再到这次的《空中花园谋杀案》，乃至你以前的《恋爱的犀牛》等等剧目，尽 管故事和形式感都各不一样，但有一点没变，就是剧中人物的悲剧宿命。为什么你想说的总是悲情的主题？

　　无论是选择剧本、剧目、演员等等方面，我都有一个基本标准，就是绝对不能肤浅。它可以是有声有色的，可以是灿 烂的，可以是浪漫的，但是不能肤浅。什么是肤浅？大学生是肤浅的。我说的大学生肤浅，不是针对他们这个群体，而是说他 们对社会的认知度是肤浅的。所以如果我只是一个大学生式的表达，我就觉得太不够了。我们需要的是一种穿透社会生活的表 达，就像你说的那种悲情的东西，就不是肤浅的表达。肤浅总不是一件好事。喜剧就肤浅了，如果你全笑，到最后就是笑自己 了，那就真的变成悲剧了。

　　你有没有留意过，来剧场看你戏的观众都是什么年龄结构？

　　主要还是年轻观众居多，20、30多岁的观众最多，还有一些40多岁的。因为现在整个话剧市场，年轻人形成了 非常大一个的消费群体，50多岁的人，基本上没有养成走进剧场的习惯，所以年轻观众是主力，这个已经慢慢形成了一个业 态。我一看到这么多年轻人，我就觉得自己还没老，还年轻。

　　从当年做《等待戈多》到现在，已经整整18年。你真的觉得自己依然年轻吗？

　　你要让我说实话，我真一点都没有觉得自己老了。“孟京辉江郎才尽”，我觉得这话太可笑了。就好像一个人跑步， 刚刚起步，你说他要摔倒，这种判断可能是对的,但是你要说，这人马上要停下来，这怎么可能？人家刚刚起跑。哥们儿40 岁，刚起步，怎么可能就老了？说实话，我有好多东西要说。上帝给了我这个才华，老天爷让我继续做下去，我又是一个敏感 ，能接受老天信息的这么一个人。我的这种努力不是我个人的努力，而是天时地利人和各种机缘合在一起。

　　这些年来你的作品明显比多年以前热闹得多，音乐、多媒体等调动舞台的手段也更多。看起来你从多年前挑战观众的 审美习惯，已经转变到今天顺应观众，尤其是年轻观众的审美习惯了，你同意吗？

　　我不同意。其实以前跟现在，我都是处在一种强烈表达自己的状态下。观众在不断地变化，动用一切手段来和观众交 流是必要的，所以我们肯定得有新变化。但是同时，我们的形式感是坚持的，作品里的这种社会批判是一直存在的，在剧场里 出现诗意，出现超生活化的表达，这些都是我一直坚持的。以前那个时候的观众，跟现在的观众文化状态和接受敏感度不一样 ，所以我们不得不用了很多方式，强行跟观众交流。现在不用了，你做出有质感的东西就行了。实际上现在我们相对更低调， 经过20多年，我们所谓的先锋啊实验啊，都已经融在了主流价值观里了，我倒觉得这是“先锋”在10年以后的一种胜利， 一种更充分的表述。

　　你曾说过实验戏剧的精神就是“非主流”，现在你认为先锋、实验都已经融入主流价值观了。那么是不是可以认为4 5岁的孟京辉已经不再先锋了？

　　先锋不先锋都无所谓，就是一个人为的标签。对于我自己来说，表达、做事还是第一位的。有人刚刚知道孟京辉，有 人对孟京辉已经了如指掌，当代艺术也欢迎误读，欢迎加入自己的情感，所以是不是先锋就不重要了。这么多年，我们做了这 么多戏，也没有赔过。我是蜂巢剧场的艺术总监，把这个门面撑起来，等它正式运作得比较好之后，它的各种可能性就多了起 来。舞台市场百花齐放，我们就做我们自己的一朵奇葩。反正做戏剧这么久了，也积累了大量的资源，也学乖了。有好多事还 要去做，少说点废话，少说点狂话，事情还会继续做下去。到现在也明白了好多事，以前的事也忘得差不多了，现在的我，就 像我刚才说的，“刚刚起步”。你还别来劲，还别拦着我，还别给我机会，我折腾的日子长着呢。